度仙门的演武坪上,彩旗在灵风里猎猎作响。十年光阴倏忽过,当年还需踮脚听教的蓝灵娥,如今已立得亭亭——她身着浅青道袍,指尖轻捻,头上那支常戴的玉簪“嗡”地一声化作只羽翼莹白的仙鹅,翅尖带起细碎灵光,稳稳落在她身前。
“灵娥师妹,该你测东海之滨的历练资格了!”负责测试的长老扬声喊道。
演武坪边缘立着层淡金光幕,幕中隐有海浪与妖兽虚影,正是东海之滨的模拟试炼。蓝灵娥足尖一点,轻盈落在仙鹅背上,轻声道:“走吧。”仙鹅振翅而起,灵巧地穿入光幕。
幕内瞬时有几道水箭射来,她指尖凝出淡青灵力,精准引偏水箭;又有模拟的低阶海兽扑出,仙鹅身形一折,贴着海兽脊背掠过,翅尖扫开飞溅的水汽。不过半刻钟,她便带着仙鹅稳稳穿过光幕,落在坪上时气息未乱,长老笑着递过枚刻着“东海”的玉牌:“过关了,明日便可动身。”
蓝灵娥接了玉牌,转头往坪边看——李长寿正站在另一处光幕前,那光幕漆黑如墨,隐约有冰雪与凶煞之气透出,正是北俱芦洲的测试入口。
“大师兄!”她跑过去,见李长寿指尖正绕着圈灵力,似在探查光幕波动,“你真要去北俱芦洲?那里最低要化神九阶呢!”
李长寿回头,递给她个小袋:“这里面是避水珠和安神符,你去东海之滨切记别深入深海,遇着高阶妖兽就躲进仙鹅羽翼下。”他顿了顿,才道,“我修为够了,去北俱芦洲寻种寒玉草,顺便试试身手。”
蓝灵娥知道他向来有分寸,攥紧小袋点头:“那你一定小心!”
李长寿笑了笑,转身走向漆黑光幕。他身影没入的刹那,光幕里骤起风雪,却见他周身灵力化作层淡白护罩,脚步沉稳,竟没被风雪阻半分——十年教导师妹的同时,他自己的修为早已悄然迈过化神九阶,只是向来藏得妥帖,此刻才显露出几分锋芒。
演武坪上的弟子们还在为蓝灵娥过关喝彩,没人留意那道走进北俱芦洲试炼光幕的身影,更不知这对师兄妹的历练之路,已悄然与洪荒量劫的丝线,缠得近了些。
……
……
度仙门后山的静室窗外,月光洒在青石板上,泛着冷白的光。李长寿盘膝坐着,指尖捻着张泛黄的药草图谱,目光落在“仙解草”三个字上,眉头拧得很紧。
静室里还隐隐传来自家师父齐源打坐的呼吸声,沉缓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——归道九阶的境界,师父已卡了整整五十年。当年下山寻药时遭人暗算,道基受了损,这些年全靠灵药吊着修为,离那成仙天劫只差一步,却像是隔着万仞山。
“师父那道基……真要硬扛天劫,怕是第一道雷就撑不住。”李长寿低声自语,指尖在图谱上仙解草的图样上划过。
仙解草是门内禁药,生于寒潭崖壁,性烈却能调和受损道基。他打听过,用仙解草炼融仙丹,只要师父能咬牙抗过天劫头道雷,逼出第一缕仙灵气,再吞丹假死兵解,就能化作“浊仙”。
浊仙虽最高只能到真仙境,比不得正统仙人,可师父道基已毁,这已是最好的路。何况真仙若能去天庭混个看星台、守库房的闲职,沾着香火气,寿元比寻常真仙长数倍,安稳度日足够了。
他把图谱折好藏进袖中,起身走到窗边,望着静室里师父的身影。月光落在他侧脸,映出几分少见的决绝——这事风险极大,仙解草难采,炼丹需避人耳目,兵解时更不能出半分岔子,可比起师父可能陨于天劫的结局,这险,得冒。
“就这么办。”他轻叩窗沿,转身往寒潭方向走。夜色里,少年修士的身影融进山影,只留下袖中图谱一角,在风里轻轻晃。
……
小琼峰往日总绕着薄雾,今日却奇异地笼着层铅灰乌云,风卷着碎石子打在崖壁上,呜呜地响。蓝灵娥攥着李长寿的袖子,踮脚往齐源平日打坐的石屋望:“师父不在屋里……这云看着好吓人,不会是天劫吧?”
李长寿眉头锁得更紧,指尖掐算着方位,拉着她往峰后那座孤山赶。刚到山腰,就见齐源立在山顶崖边,道袍被风扯得猎猎作响,手里紧攥着柄旧剑,脸上是少见的决绝——他竟似在等什么落下。
“师父!”蓝灵娥急得喊出声。
齐源回头,见是他们,愣了愣,随即苦笑:“你们来了……躲远点吧,这劫,我扛不住也得扛。”他望着头顶乌云,眼底已没了侥幸。
话音刚落,乌云里忽然探出个硕大的头颅,青鳞在暗云中泛着冷光,竟是条苍龙。它扫了眼山顶三人,声音轰隆如雷:“问个路,度仙门往哪走?找你们掌门有事。”
齐源和李长寿皆是一怔,蓝灵娥更是惊得往后缩了缩。李长寿忙拱手指了方向:“前辈沿此山往东,过三道溪涧便到。”
苍龙“谢了”一声,摆尾撞散些乌云,转眼没了踪影。随着它离去,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乌云竟也慢悠悠散了,阳光重新落回山顶,暖融融的。
齐源望着散去的云,抬手抹了把脸,才知不是劫云,腿一软差点坐倒。李长寿快步上前扶住他,心里却疑窦丛生——方才那云明明带着劫煞气,怎会是苍龙问路引出的?
而雷庭暖阁里,南初指尖刚收回一缕淡紫雷光,棋盘上的黑子轻轻落在天元位。帝俊看她一眼:“刚动了手?”
“顺手罢了。”南初淡淡道,“陆压那因果线绕到齐源身上,他道基本就弱,真要被这误打误撞的雷劈了,倒平白添了波折。”
太一在旁执起白子:“苍龙问路都能引动虚劫,这量劫的气数,倒是越来越乱了。”
南初没接话,只望着窗外雷海,指尖在棋盘上轻轻点着——那被掩去的雷虽小,却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,已在无人察觉处,荡开了量劫的第一圈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