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曲黄河阵的浪涛彻底平息时,洪荒的格局已在悄然翻覆。
截教终究是守住了这最后一道屏障,虽折损了灵牙仙,却让阐教折了颜面——燃灯等人叛教投西,元始震怒却碍于西方二圣未能深究,广成子等金仙望着阵中截教弟子收殓尸身的身影,再无半分骄矜。赵公明收起定海珠时,指尖虽仍在颤,却对着云霄挺直了脊梁:“师姐,我们没输。”云霄望着黄河水,轻轻点头,眼底却无太多胜绩的欢喜,只余一场恶战后的疲惫。
但这胜利并未让朝歌留住气数。
纣王的暴虐早已耗尽民心,比干挖心、伯邑考碎尸,桩桩件件都成了周军东进的火把。西岐军营里,姬发在姜子牙辅佐下祭天誓师,檄文传遍诸侯,响应者如过江之鲫。朝歌城内,百姓听闻周军将至,竟有不少人偷偷打开城门,盼着新主能带来生路——殷商的根基,早被纣王自己蛀空了。
商周最后的决战在牧野展开。截教弟子虽仍在阵前死战,却挡不住人心向背,闻仲战死时紫袍染血,手中雌雄鞭仍指着西岐方向,却再难护这覆灭的王朝。纣王披甲登城,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周军,忽觉宫殿的金砖都透着寒意,他到死都没明白,为何自己坐拥天下,却成了孤家寡人。
姬发入主朝歌那日,天朗气清。他亲手斩下纣王首级,却未敢踏入摘星楼——那楼里藏着太多冤魂。而妲己仍在宫中,抱着琵琶等纣王归来,九尾在裙下不安地扫动。直到女娲的法旨从天而降,字字冰冷:“妖狐乱政,秽乱宫闱,今殷商已灭,你也该偿命了。”
妲己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不甘:“娘娘!是您让我迷惑纣王,为何如今要舍我?!”
回应她的,是天际劈下的一道天雷。紫电裹着神火,瞬间将那抹倩影吞噬,只余下一声凄厉的尖叫,消散在风里。她到死都没懂,自己从来只是女娲棋盘上的一颗子,弃子之时,从无道理可言。
封神台旁,姜子牙展开封神榜。那些助西岐破商的阐教弟子、战死的截教门人,乃至殷商旧部的忠魂,皆在榜上有名——他们或入天庭为神,或守地府为吏,从此听候天庭调遣,再无教派之分。
广成子望着榜上名字,轻轻叹气。玉鼎真人拍了拍他的肩:“此乃天数。”
而黄河岸边,九曲黄河阵早已散去,只余下浊浪依旧东流。云霄带着琼霄、碧霄转身离去,赵公明握着定海珠,回头望了眼朝歌方向,终是没说什么。截教赢了一阵,却输了整个洪荒的气运;阐教虽得天下,却失了同门情谊。
周取代商,神位各定,封神大劫终了。只是洪荒大地上,截教山门的钟声,似乎比从前更沉了些。
……
封神台霞光渐敛,姜子牙收起打神鞭,将一卷泛着金光的榜单递给身旁的李长寿:“长寿道友,此榜便劳你送往天庭,交予昊天上帝。”
李长寿双手接过封神榜,那榜单入手微沉,上面密密麻麻的神位姓名隐在金光下,似有无数气运流转。他拱手应道:“放心,长寿定不辱命。”
转身踏云而起,李长寿将封神榜小心护在袖中,周身清气萦绕,避开了下方欢庆或悲戚的人群。一路往天庭而去,越靠近南天门,越能感受到凌霄殿方向传来的威严气息——那是三界共主的威仪,也是新秩序即将确立的凝重。
南天门守将见是他来,验过符印便侧身放行。李长寿踏着白玉阶缓步而上,穿过凌霄殿广场,只见天帝昊天已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,身旁王母垂眸而立,殿中仙官分列两侧,皆屏声静气。
“海神李长寿,奉姜丞相之命,将封神榜呈予天帝。”他在殿中站定,恭敬地取出封神榜,托于掌心。
金光自榜单上腾起,缓缓飘向御座。昊天抬手接过,指尖触及榜单的刹那,眸光微凝——上面每一个名字,都对应着一尊神位,关乎着天庭未来的职司排布,更系着封神大劫后三界的平衡。
“辛苦海神了。”昊天声音沉稳,目光扫过榜单,又看向李长寿,“此番封神,道友从中调和,功不可没。待神位分封完毕,天庭自会论功行赏。”
李长寿躬身道:“不敢居功。此乃天数使然,长寿不过顺水推舟”
他并未多留,转身退出凌霄殿。殿外云风轻拂,李长寿望着下方苍茫的洪荒大地,轻轻叹了口气——封神榜入天庭,意味着旧劫终了,新序将启,只是那些在劫中消逝的生灵、破碎的情谊,终究是回不来了。
…………
雷庭云海翻涌,帝俊把玩着星辰玉佩,指尖划过玉上流转的星辉,转头看向身旁的南初,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:“你看,我果真没看错。”
南初指尖雷纹轻敛,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渐渐平息的洪荒气运,轻声道:“是说……李长寿那番‘定输赢’的心思?”
“正是。”帝俊轻笑一声,玉佩在掌心转了个圈,“那小子倒是心善,想着靠光明磊落的比试断输赢,却忘了这洪荒之事,哪有那么多‘干净’的路。”
他抬眼望向西方灵山方向,那里佛光渐盛,又瞥了眼太清宫的云气,语气带着几分通透:“你看燃灯他们,起初未必想叛教,可走着走着,被西方二圣递了橄榄枝,被阵中局势逼得没了退路,不就身不由己了?还有截教那些弟子,守着九曲黄河阵时,谁不是想堂堂正正赢一场,可灵牙仙一死,恨意在心,哪还顾得上什么规矩?”
南初指尖轻点云头,雷纹化作细电消散:“你是说,只要牵扯到气运、道统,再光明的方式,也会被人心、因果缠得变了味?”
“可不是。”帝俊收起玉佩,靠在云柱上,“李长寿算得透阵法,算不透人心。这局落幕,看似是周取代商、神位定了归属,实则是各方势力撕来扯去,最后按实力分了蛋糕。他那‘定输赢’的念头,放在太平时候或许有用,放在这封神劫里,太嫩了。”
正说着,远处封神台的金光彻底敛去,天庭方向传来隐约的钟鸣。帝俊笑了笑:“不过也好,经此一遭,那小子往后行事,怕是会多几分掂量。这洪荒啊,从来不是靠‘磊落’就能走到底的。”
南初望着洪荒大地上渐渐恢复平静的山河,轻轻点头。风过雷庭,带着劫后余生的气息,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——哪怕初衷再干净,卷入这盘棋的人,终究难脱身不由己的宿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