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窖里的空气像凝固的果冻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。
白栀夏站在门口,手臂上的金线纹路疯狂闪烁,与巨型红钢笔散发的红光相互呼应。那些透明茧中的少女悬浮在暗红色液体里,皮肤上布满了和她一样的齿轮状纹路,只是颜色各不相同——从淡粉到深紫,唯独缺少金色。
陆雪的茧离她最近。初中校服的领口敞开,露出脖子上栀子花形状的淤青。她的眼睛突然睁开,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白栀夏,嘴角缓缓咧开。
"第七把钥匙。"七个茧里的少女同时开口,声音在地窖里形成诡异的回声,"我们等你很久了。"
白栀夏的膝盖发软,不得不扶住门框才没有跌倒。她这才注意到每个茧底部都连着一根红丝,像脐带般汇入中央的钢笔。而钢笔表面浮现出的德文字符,正是1937年南京那张照片上看到的"第七次封印"。
"你不是陆雪。"白栀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"你到底是什么?"
茧中的少女们集体微笑,露出鲨鱼般的尖牙:"我们是'门'的守护者,也是被门吞噬的人。"陆雪的茧向前凸起,形成一张浮动的脸,"从1937年第一个容器开始,每二十年就需要一个新的'钥匙'来维持封印......"
白栀夏突然明白为什么老人说她是"第七把钥匙"了。她低头看着手臂上转动的金色齿轮,最中央的凹槽形状与钢笔笔尖完美匹配——她本身就是活体钥匙。
上方又传来一声爆炸,整个地窖剧烈震动。碎石从天花板落下,砸在最近的一个茧上,裂痕立刻蛛网般蔓延。茧中的少女发出刺耳的尖叫,暗红色液体从裂缝中渗出,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型漩涡。
"来不及了。"陆雪的茧剧烈摇晃,"'门'要开了!"
白栀夏本能地后退,后背却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身体。她惊恐地转身,看见浑身是血的林听晚站在身后——是那个左眼金黄的版本。她的蓝色连衣裙已经破烂不堪,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割痕,但右手紧握着老人给的那把骨刀。
"刺它......"林听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"刺笔尖......"
她的左眼金光突然熄灭,整个人向前栽倒。白栀夏接住她的瞬间,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——林听晚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,像是无数细小的红丝。
"她坚持不了多久了。"陆雪在茧中轻笑,"就像当年我一样。"
白栀夏把林听晚轻轻放在地上,拾起掉落的骨刀。刀柄上的金线立刻与她手臂上的纹路连接,形成一个完整的电路。无数记忆碎片涌入她的脑海:
1937年的南京,第一个"容器"是位怀孕的女学生;
1958年的上海,第二个"容器"选择了跳黄浦江;
1979年的古董店地下室,第三个"容器"在满月夜尖叫着融化......
最清晰的记忆来自2018年——陆雪根本不是自杀,她是自愿成为第六个"容器",为了封印某个更可怕的东西。
"现在你明白了。"七个茧同时说道,"没有牺牲,门就会打开。"
白栀夏握紧骨刀,缓步走向中央的巨型钢笔。随着距离缩短,她手臂上的齿轮转动得越来越快,皮肤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。那些血珠不是红色,而是纯粹的金色,像融化的金属般悬浮在空中。
"你想救她吗?"陆雪的茧突然移动到正前方,"林听晚本该是第七个容器,但她太顽强了......"茧表面浮现出林听晚被红丝侵入的画面,"我们可以做个交易。"
白栀夏的视线模糊了。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滑落,但她依然紧握骨刀:"什么交易?"
"你代替她。"七个声音同时低语,"成为容器,她们都能活。"
地窖突然安静下来。白栀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听见金色血液滴落在地面的声响,听见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节奏。在这一刻,她突然理解了林听晚在储物间说的那句话:"你笔下的我比镜子里的更真实"。
也许有些真相,确实需要用血来书写。
"好。"白栀夏听见自己说,"但先放她们走。"
茧中的少女们集体微笑。红丝从林听晚体内缓缓抽出,在她胸口留下一个栀子花形状的伤口。陆远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,伴随着沉重的喘息。
"现在。"陆雪的茧裂开一道口子,"走进来。"
白栀夏深吸一口气,举起骨刀——
然后狠狠刺向自己的手臂。
金色血液喷涌而出,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,精准地落在巨型钢笔的笔尖上。整个地窖瞬间被刺目的金光充满,七个茧同时爆裂。少女们的身体化为光点,只有陆雪的实体摔在地上,咳嗽着吐出暗红色的液体。
"不!!!"七个声音发出凄厉的尖叫,"你骗我们!"
白栀夏跪倒在地,看着自己的金色血液顺着钢笔表面的纹路流淌。那些德文字符一个个亮起,组成完整的句子:
"Die Wahrheit wird dich frei machen"(真相将使你自由)
随着最后字符点亮,巨型钢笔开始崩塌。红丝一根根断裂,化为灰烬。陆雪的身体剧烈抽搐,脖子上的栀子花淤青渐渐褪色。
楼梯口传来陆远的喊声,但白栀夏已经听不清了。她的视线被金色充斥,感觉身体正在分解成最原始的光粒子。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,有人紧紧抱住了她——那个怀抱带着熟悉的栀子花香,和一滴落在她唇边的,咸涩的泪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