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中混着一缕栀子花香。
白栀夏睁开眼睛时,窗外正下着细雨。她的手臂上缠着绷带,但那些齿轮状的金线依然清晰可见,只是颜色变成了淡金色,像是古老的烫金花纹。
"醒了?"
林听晚的声音从右侧传来。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,左眼还带着淡淡的金色痕迹,脖子上栀子花形状的伤口已经结痂。她手里捧着那支正常的红钢笔,笔尖在阳光下闪着微光。
"陆雪呢?"白栀夏的声音嘶哑得可怕。
"走了。"林听晚轻轻旋转钢笔,"今早的火车,去南方疗养院。"她顿了顿,"她让我谢谢你。"
白栀夏试图坐起来,全身肌肉却像被碾碎过一样疼痛。林听晚扶着她靠在枕头上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。
"其他人......"
"陆远在隔壁病房,断了三根肋骨。"林听晚的嘴角微微上扬,"我外公——那个老疯子——失踪了。只留下一张字条,说要去南京还债。"
白栀夏看向窗外。雨中的城市朦胧而安静,仿佛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只是一场噩梦。但手臂上的纹路和病床旁那本烧焦边缘的相册提醒她,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。
"这是什么?"她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蓝丝绒盒子。
林听晚没有回答。她打开盒子,取出一枚银质的栀子花胸针,花瓣上点缀着七颗小小的宝石——正好对应七种颜色的纹路。
"生日礼物。"她将胸针别在白栀夏的病号服领口,"虽然迟了两天。"
白栀夏这才想起,颁奖典礼那天本该是自己的生日。她低头看着胸针,突然发现每片花瓣背面都刻着一个字母,拼起来是"BZX❤LTW"。
"钢笔......"她突然想起地窖里那个可怖的巨型物体。
"在这里。"林听晚晃了晃红钢笔,"恢复正常了。陆远说它至少会沉睡二十年。"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笔身上的德文字母,"直到下一个满月周期。"
白栀夏想问更多,但护士推门而入,打断了她们的对话。量体温、换药、检查瞳孔......一系列例行检查结束后,窗外已经放晴。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床单上,形成一块温暖的光斑。
"所以,"白栀夏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,"你到底是谁?或者说......是什么?"
林听晚笑了。她解开病号服最上面的扣子,露出锁骨下方的栀子花胎记——现在那朵花中心多了一个金色的小点,和白栀夏手臂纹路的颜色一模一样。
"我是第六个半容器。"她轻声说,"陆雪本该完成全部转化,但她太害怕了,在最后关头逃走了。"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,"外公找到我时,我已经被红丝侵入了一半......"
白栀夏突然想起照片上那个从海里走来的湿透身影。那不是幻觉,而是林听晚在试图完成陆雪未尽的使命。
"为什么是我?"这是她第三次问这个问题。
林听晚这次给出了完整答案:"因为你的血统。"她翻开那本烧焦的相册,指向一张泛黄的老照片——南京城墙下,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伤员输血,"你曾祖父是国际红十字会的医生,1937年留在南京救人。他的血能暂时封印'门'的力量。"
照片角落,那个医生手腕上隐约可见淡金色的纹路。
"所以陆远说我是'钥匙'......"
"而我们是锁。"林听晚合上相册,"至少暂时是。"
她们沉默了一会儿,听着窗外麻雀的啁啾。白栀夏突然发现自己的素描本放在床头柜抽屉里,翻开最新一页,上面画满了灯塔地窖的场景——显然是在她昏迷时画的。
"我画的?"
"梦游时。"林听晚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,"你还用红钢笔写了首诗。"
白栀夏翻到最后一页,果然看见一首短诗,笔迹确实是她的,但风格却像极了林听晚平时写的:
"我们是被命运咬合的齿轮,
你是金,我是红,
在时间的伤口里旋转,
直到所有秘密,
都开成栀子花的形状。"
诗旁边画着一支钢笔,笔尖开出一朵小小的栀子花。
"写得不错。"林听晚轻声评价,"可以考虑发表在校刊上。"
白栀夏笑了。她伸手握住林听晚的手腕,感受着对方脉搏的跳动。那些曾经分隔她们的秘密、谎言和恐惧,如今都化作了皮肤上美丽的纹路。
"所以现在怎么办?"她问道,"等二十年后?"
林听晚将红钢笔放进她手心:"现在?"她的笑容在阳光下近乎透明,"我们先把这些故事画完。"
钢笔触碰到皮肤的瞬间,白栀夏手臂上的金线微微发亮。远处,海浪的声音隐约可闻,像某种古老的诗歌韵律。而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,七颗不同颜色的光点正散落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,等待着下一次满月的召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