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院当天的阳光亮得刺眼。
白栀夏站在医院门口,眯着眼看林听晚在路边拦出租车。她脖颈后的栀子花伤疤已经褪成淡粉色,在阳光下几乎透明。三周过去,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仿佛真的成了一场噩梦——如果忽略她手臂上仍然会随月相变化而明暗交替的金线的话。
"先去学校还是回家?"林听晚拉开车门,阳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。她今天难得扎了高马尾,露出完整的颈部线条,右耳垂上缺失的那小块在强光下格外明显。
白栀夏钻进后座,闻到车里浓重的柠檬香氛味。"学校。"她摸了摸书包里的素描本,"得看看校刊编辑部现在什么样了。"
出租车驶过海岸线时,她注意到林听晚一直盯着后视镜。"有人跟着我们?"她小声问。
林听晚摇摇头,却把手机屏幕转向她——备忘录上写着:「司机脖子上有淤青」。
白栀夏的血液瞬间冻结。她假装整理书包,悄悄从夹层摸出那支红钢笔。笔身冰凉,没有一丝活化的迹象。但当她用余光打量司机时,发现对方后颈处确实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紫痕,形状像被绳索勒过。
"姑娘们是青屿一中的学生吧?"司机突然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,"听说前段时间出了件大事?"
后视镜里,他的眼球泛着不自然的黄光。
白栀夏的指尖在红钢笔上收紧。
"什么大事?"她佯装好奇,同时用脚尖轻碰林听晚的鞋帮。两人目光在后视镜中短暂交汇——林听晚的右眼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,这是她们在灯塔事件后约定的危险信号。
司机干笑两声,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出不规则的节奏。"不是说有个女学生在颁奖典礼上发疯了吗?"他脖子上的淤青随着吞咽动作上下蠕动,"还扯出什么几十年前的旧事......"
阳光突然被云层遮蔽,车厢陷入昏暗。白栀夏注意到司机右手小指缺了一截,断口处缠着暗红色的线——和青屿镇那个老渔夫一模一样。更诡异的是,他每次呼吸时,后颈的淤青就会轻微扩张,像某种生物在张合鳃瓣。
林听晚突然探身向前,红钢笔不知何时到了她手中。"师傅,"她甜美的声线里藏着锋刃,"您认识陆雪吗?"
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出租车猛地急刹在路边,白栀夏的额头差点撞上前座。司机缓缓转头,嘴角以违背人体工学的弧度咧开:"小同学,你们身上有海的味道。"
他伸手去抓林听晚的刹那,白栀夏手臂上的金线骤然发烫。那些齿轮状纹路自动重组,在她掌心凝成一把光刃。她毫不犹豫地刺向司机后颈,光刃接触淤青的瞬间,整辆车内响起玻璃碎裂般的脆响。
"走!"林听晚踹开车门,拽着白栀夏冲向人行道。身后传来不似人类的嚎叫,后视镜里,司机的身体像融化的蜡像般坍塌,方向盘上只留下一滩腥臭的黑水。
"第七个。"林听晚喘着气,将红钢笔插回白栀夏口袋,"这是本周第三个了。"
白栀夏这才发现自己的光刃已经消失,金线重新蛰伏回皮肤下。路过的行人投来诧异的目光,显然没人看见刚才的异象——在普通人眼里,大概只是两个女生突然从出租车里逃出来而已。
"他们到底是什么?"白栀夏揉着发烫的手臂,"为什么......"
"残余的红丝。"林听晚压低声音,"那天在灯塔地窖,有七根主红丝逃走了。"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伤疤,"它们需要新宿主。"
校园钟声从远处传来。白栀夏望向青屿一中方向,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:如果连随机遇到的出租车司机都被寄生,那么校园里恐怕......
校刊编辑部的门缝下渗出暗红色痕迹。
那东西像是有生命般在地砖上蜿蜒,形成一串德文字母:"Die Tür ist noch offen"(门还开着)。白栀夏用鞋尖轻碰那些痕迹,红色液体立刻退缩回门缝,仿佛有意识般躲避她的接触。
"新主编是谁?"她低声问身后的林听晚。
"高三(4)班的陈默。"林听晚的红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,"以前是李悦的副手。"
白栀夏轻轻推开门,腐坏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。编辑部比想象中整洁,但所有墙面都贴满了照片——全是陆雪不同时期的影像,从扎马尾的初中生到大学时代。每张照片的脖子位置都用红笔画着淤青标记,和李悦当初的做法如出一辙。
"没人?"白栀夏的指尖擦过桌面,指腹沾上一层细密的红色粉末,闻起来像铁锈混着海腥味。
林听晚突然拽着她后退两步。只见主编办公桌的抽屉正在轻微震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匣而出。白栀夏手臂上的金线又开始发烫,皮肤下浮现出细小的齿轮纹路。
"退后。"林听晚举起红钢笔,笔尖对准抽屉缝隙。
就在此时,窗外传来"咚"的一声闷响。她们冲到走廊,只见一个穿校服的男生仰面倒在樱花树下,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。人群迅速聚集,惊呼声中,白栀夏看清了那张惨白的脸——是陈默。
他的领口敞开着,锁骨位置有一个新鲜的栀子花形淤青。
***
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掩盖不了死亡的气息。
白栀夏隔着玻璃看校医给陈默盖上白布。在布单遮住脖颈的前一秒,她分明看到那些淤青正在蠕动,像是有无数红丝要破皮而出。
"第七个宿主死了。"林听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"红丝会寻找新容器。"
白栀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:"你的伤疤......"
林听晚锁骨下的栀子花胎记边缘,不知何时也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色。最可怕的是,那些红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,仿佛有生命般在她皮肤下游走。
"满月快到了。"林听晚平静地拉好衣领,"我们得在红丝完全苏醒前找到它。"
白栀夏翻开素描本,快速勾画出陈默倒地的场景。当她画到脖子处的淤青时,金线突然从手臂蔓延到纸面,在素描上形成立体的齿轮纹路。更惊人的是,那些纹路自动延伸,指向校园西北角——
旧图书馆的方向。
"它在那里。"白栀夏的笔尖戳破了纸面,"红丝的本体。"
暮色四合时,她们撬开了旧图书馆地下室的门锁。霉味中混杂着浓郁的栀子花香,楼梯扶手上沾满黏腻的红色液体。白栀夏手臂上的金线已经全部亮起,像电路板般在她皮肤上闪烁。
地下室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在原地。
陆雪站在中央,穿着颁奖典礼那天的蓝裙子。但她的皮肤下布满蠕动的红丝,脖颈处的淤青盛开如恶之花。更可怕的是,她手里捧着一台老式相机,镜头正对着入口。
"好久不见。"陆雪的声音像很多人同时开口,"钥匙和锁都到齐了。"
林听晚的红钢笔突然脱手飞出,被无数红丝缠绕着悬浮在空中。白栀夏想冲过去,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——不知何时,红丝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踝。
"你以为结束了吗?"陆雪按下快门,闪光灯亮起的瞬间,白栀夏看到相机里飘出七个模糊的人影,"门才刚刚打开呢...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