塞外的风沙磨人,但京城的竹林更冷。
花君凝牵着马,缓步穿行在幽深的竹径间。青黑的铁甲早已卸下,换了一身素白长衫,袖口银线绣着细密的云纹,腰间悬一柄乌鞘长剑。她的脚步很轻,唯有马匹偶尔的响鼻声惊起几只山雀,扑棱棱地飞向灰蒙的天际。
身后,随从欢玲跟着,绯红的裙裾扫过湿漉漉的草丛,沾了泥水也不敢吭声。她怀里抱着花君凝的大衣,那是上好的雪貂毛,摸起来像捧了一团云。
她总怕自己弄脏了它,所以小心翼翼。
“将军……”欢玲犹豫着开口,嗓音软糯清新,“前面有间茶寮,要不要歇歇脚?”
花君凝没回头,只是略微放慢了脚步。
竹叶沙沙作响,漏下的天光斑驳地洒在她肩头。有那么一瞬间,欢玲觉得她像幅水墨画里的人,清冷得近乎虚幻。
就像三年前那个夜。
欢玲还记得,那晚自己正在暖香阁跳《霓裳》。席间有个盐商喝多了,突然扑上来扯她的裙衣。她吓得忘了躲,却在下一刻听见“铮”的一声剑鸣。
盐商肥厚的手掌掉在地上,血溅了她满脸。
阁里乱作一团,尖叫四起。她瘫坐在地,透过朦胧泪眼,只看见一道身影立在门口,长剑滴血,眉目如刀。
“这人,我要了。”
花君凝扔下一袋金子,转身就走。欢玲几乎是爬着追出去的,连鞋都跑丢了一只。雪地里,她冻得发抖,却死死抱住将军的腿不肯松手。
“为什么选我?”后来她曾壮着胆子问。
花君凝正在擦剑,闻言顿了顿:“你的眼神。”
在青楼众多风尘女子的眼神中,唯一一个青涩、干净的。
“玲儿?”花君凝的声音将欢玲拉回现实。茶寮近在眼前,炊烟袅袅,混着竹叶的清香。
花君凝终于停下,转身接过大衣。指尖相触时,欢玲触电般缩回手,耳尖泛红。
“你怕我。”花君凝瞥了她一眼,语气发冷。
欢玲急急摇头:“不是怕!是……”她咬住唇,不敢说下半句。
是敬,是慕,是求而不得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对将军爱得有多深,也只有她自己知道,这份爱有多脆弱。
花君凝没再追问,只是解下腰间酒囊递过去:“暖暖身子。”
欢玲受宠若惊地捧着,小口啜饮。酒很烈,辣得她眼眶发红,却忍不住偷瞄将军的侧脸。
竹影婆娑间,她看见花君凝望着远方,眸色沉沉,似有风雪将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