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更声刚过,花君凝便已立在宫门外。
晨雾未散,宫墙朱红如血,衬得她一身玄色朝服愈发冷肃。
"花将军,陛下宣您入殿。"
太监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花君凝整了整衣冠,迈入紫宸殿。殿内龙涎香缭绕,年轻的帝王正倚在软榻上批阅奏折,见她进来,搁下了朱笔。
"爱卿来了。"
花君凝单膝跪地:"陛下。"
"起来吧。"皇帝揉了揉眉心,"朕召你来,是有件喜事。"
花君凝眉心一跳。
皇帝拍了拍手,四名太监鱼贯而入,每人手捧一幅卷轴。卷轴展开,竟是四位年轻公子的画像——
"镇国公嫡子,年二十,善骑射。"
"礼部尚书次子,年二十二,精通琴棋。"
"威远侯世子,年十九,曾中武举。"
"左相幼子,年二十一,才名满京城。"
花君凝的指节微微发白。
"爱卿年已二十有几,该成家了。"皇帝笑吟吟道,"这四位皆是朕精挑细选的俊杰,你择一个,朕为你赐婚。"
殿内静得可怕。花君凝盯着那幅左相之子的画像——画中人眉目温润,底下的批注与记忆中姜澄书房里挂着的那幅北境布防图上的批注,笔迹有七分相似。
"臣......"
"怎么?"皇帝挑眉,"都不满意?"
花君凝垂眸:"臣一介武夫,恐辱没了诸位公子。"
"哈哈哈!"皇帝大笑,"朕的花将军何时这般自谦了?"他忽然收起笑容,语气转冷,"莫非爱卿觉得,朕的指配配不上你?"
殿内温度骤降。花君凝单膝跪地:"臣不敢。"
可谁又知,皇帝如此好心赐婚,其实是恐她一女子,兵权太大而造反呢?
这么多年,一直有一种情况,就是女子嫁人之后便要洗衣做饭,为夫君诞下孩子。
可那是普通千金大小姐要过的日子,花君凝她认为自己的人生不该如此,自己在沙场整整六年,不就是为了打破常规,让世人认识到其实女子也可以堪比男子么?
现在……好像一切都化为灰烬。
"那就这么定了。"皇帝一挥手,"三日后,朕在御花园设宴,四位公子都会到场。"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花君凝,"爱卿好好相看,务必选出一位如意郎君。"
花君凝握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她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,起码现在不敢:"臣......遵旨。"
——
走出紫宸殿时,阳光刺得花君凝睁不开眼。
她机械地迈着步子,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皇帝最后那句话:"花家世代忠烈,爱卿莫要让朕失望。"
这一句话,让她几乎没有了之前参军的勇气。
宫道两旁的红墙高耸,仿佛要将她困死在这方寸之地。她忽然想起塞外的风,想起北境的雪,想起姜夕颜那句没心没肺的"将军若真想嫁人,不如找我"。
"花将军留步!"
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花君凝回头,看见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追上来,手里捧着一个锦盒。
"陛下赏赐的。"小太监恭敬地递上锦盒,"说是给将军添妆。"
花君凝打开锦盒,里面是一对翡翠镯子,晶莹剔透,价值连城。
她突然觉得无比讽刺——这对镯子,就像一座无形的手铐,正等着锁住她的双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