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君凝回花府了。
她推开厢房门时,月光正照在空荡荡的妆台上。
那方绣着桃花的软垫还摆在镜前,却不见了每日跪坐在上面梳发的姑娘。铜镜边缘搁着一封火漆封信,信封上工整地写着"将军亲启",墨迹晕开几处,像是被水渍浸过。
信纸有六百零七个字。花君凝站在窗前读完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第三行那句"奴自知卑贱"——欢玲总是这样,连告白都要先自贬三分。
【那年雪夜将军为我斩断盐商的手,暖香阁的血溅在您剑穗上,我偷偷藏了一截染血的丝线。】
窗外的海棠突然簌簌作响。花君凝想起去年生辰,欢玲送的那对绣着并蒂莲的护腕——当时只道是寻常,如今才知那姑娘熬红了眼才绣成。
【我总盼着将军多受些小伤,这样就能亲手为您上药。有次您昏迷时,我偷偷碰了您的唇,用沾了药膏的指尖。】
信纸突然变得烫手。那日她高热不退,恍惚间确实觉得有人用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唇,还当是军医换药。
【现在我要去江南了。小时候隔壁住着个琵琶女,她说我天生该吃乐饭。将军,我琵琶弹得比《霓裳》舞更好,只是您从来没听过。】
最后一行墨迹格外深,力透纸背:
【愿将军得偿所愿,嫁位门当户对的人。若她/他待您不好,我拼了命也要回来带您走。】
花君凝把信按在胸口。那里突然空了一块,比当年乱箭射穿肩膀还要疼。她竟不知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小丫头,心里藏着这样炽烈的念头。
妆匣下压着半截褪色的红绳——是欢玲带不走的痴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