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牢的寒气渗进骨髓时，花君凝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绝望。

玄铁镣铐锁住她的手腕，粗糙的铁环已经磨破了皮，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。这间囚室不过丈余见方，墙壁上满是斑驳的抓痕，有些已经发黑，像是经年累月的血迹。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三尺高处的一个气窗，碗口大小，漏进些许惨白的月光。

花君凝靠在冰冷的石墙上，闭着眼睛。她怎么也没有想过，父亲会这么狠心，花府里还有这种地牢。也不知道这里死过多少人，残留着多少冤魂吧。

她想起三个时辰前，父亲那张铁青的脸。

"你让花家蒙羞。"

“你怎么可以跟一个卖酒的你侬我侬！”

“听说你在帐篷宴闹事？”

花家主的声音比北境的寒风还要刺骨。他站在书房里，身后是那幅祖传的《铁马冰河图》，画中的战马奔腾，而将军却被家丁按着肩膀，跪在生父面前。

"北狄的婚事，由不得你拒绝。"

茶盏砸碎在她脚边，飞溅的瓷片划破了她的脸颊。温热的血顺着下颌滑落，她却感觉不到疼。

她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些的，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。花陌么？她一想起这个名字就作呕。

"父亲，"她抬起头，声音沙哑，"我在北境流过血，立过功......"

"那又如何？"花家主冷笑，"你终究是个女子，比不过你的弟弟和这世上所有男子。"

这句话像一把刀，狠狠扎进她心里。

——

黑暗中的时间流逝变得模糊。

花君凝不知道被关了多久。地牢里没有昼夜，只有偶尔从气窗透进的微光提醒她时间的推移。她的嘴唇已经干裂，手腕上的伤口开始结痂，又被镣铐重新磨破。

饥饿和干渴折磨着她，但更折磨人的是那种被背叛的痛楚。

她曾以为，至少父亲会理解她。

当年她第一次披甲上阵，是父亲亲手为她系上护心镜；她凯旋归来时，是父亲在城门亲自迎接。可现在，那个曾经为她骄傲的人，却为了所谓的"家族颜面"，将她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。

他竟然因为世道的影响重男轻女，而把他亲生的血肉如此对待。

"呵......"

花君凝突然低笑出声，笑声在密闭的囚室里回荡，显得格外凄凉。

多可笑啊。

她在战场上所向披靡，能一人独战十八骑，却敌不过一句"你终究是个女子"。

——

月光再次透过气窗洒落时，花君凝已经虚弱得抬不起头。

恍惚间，她似乎听见外面有脚步声。很轻，像是有人刻意放慢了步伐。她勉强睁开眼，看见气窗外飘过一片影子——那抹红，艳得刺眼。

姜夕颜？

花君凝的心猛地一跳，随即又沉了下去。

不可能。

那人怎么会来？更何况，就算来了又如何？这地牢深在花府地下，守卫森严，连只老鼠都溜不进来。

一定是幻觉。她不是回北疆了么……那，应该是地牢里曾经那些人的鬼魂吧。

她闭上眼睛，任由黑暗再次吞噬意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