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副本选择大厅的电子屏正滚动着今日推荐：

“《双生档案》双人模式，生存率62%，推荐指数★★★☆”

冷白的光打在简艾焚脸上，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，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迟迟未落下。大厅里循环着电子合成的轻音乐，混合着其他玩家点击终端的按键声，显得有些嘈杂。

余光里，一抹纯黑的影子格外扎眼。女人斜倚在隔壁的自助终端前，姿态慵懒却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。狼尾发梢修剪得利落，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扫过脖颈，耳骨上别着枚黑色十字架耳夹，在冷光灯下泛出金属特有的冷光。她正用一把银亮的匕首慢悠悠地削着指甲，刀刃划过指甲盖的轻响，在空旷的大厅里异常清晰。袖口卷起，露出一截缠绕到小臂的绷带，边缘隐约洇着点深色痕迹，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。

简艾焚收回目光，指尖在终端上顿了顿，忽然转身朝那个方向走去。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，发出清脆的叩击声，在对方抬起眼时刚好停在三步开外。

“组队？” 她的声音平稳，听不出试探。

汀兰抬眼的瞬间，动作快得几乎成了残影。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出鞘，寒光闪闪的刀尖精准地停在简艾焚喉结前一毫米，再近半分就能划破皮肤。她的眼神像淬了冰，连睫毛都带着股锋利的劲儿。

“理由。” 两个字从齿间挤出来，像砂纸磨过冰面，又冷又涩。

简艾焚的目光越过那把匕首，落在电子屏滚动的推荐上，语气甚至带了点漫不经心：“里世界需要个能徒手撕书的。”

汀兰的眼尾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，握着匕首的手收得极快，“咔嗒”一声，刀刃精准归鞘。

滴——

终端发出一声轻响，绿色的提示框弹出：

“队伍已成立，正在载入副本……”

黑暗像潮水般涌来，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和声音。简艾焚在彻底失去意识前，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细节——汀兰耳夹上的十字架在最后一丝光线下反射出细碎的光斑，背面似乎刻着一串编码，模糊中能辨认出是：08-28。

意识回笼时，鼻腔里先灌满了味道。是老旧纸张特有的霉味，混着淡淡的油墨香和木质书架的气息，像沉在水底多年的旧物被打捞上来。

简艾焚睁开眼，发现自己站在一间老式图书馆里。深棕色的橡木书架顶天立地，一排排整齐排列，纵横交错间形成迷宫般的通道。阳光透过高窗上的彩色玻璃斜射进来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动。

正前方的借阅台上，摊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册子，标题是烫金的《使用须知》，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上去的：

1. 保持安静

2. 禁止损坏书籍

3. 闭馆前完成档案归类

她刚拿起册子，眼前就弹出半透明的任务面板，淡蓝色的字体清晰显示：

「修复《杜威分类法》缺损页（0/3）」

借阅台的角落里放着一支钢笔，笔身是奇异的镜面材质，能隐约映出她的脸。简艾焚伸手去拿，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笔杆，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旁边的登记簿。

原本空白的纸页上，正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，红得像刚从血管里淌出来：

“别碰名人传记区”

字迹还在微微颤动，仿佛有生命般，边缘正一点点融化，晕染开淡淡的粉色，很快就要模糊不清。她盯着那行字消失的地方，指尖的镜面钢笔突然反射出一道冷光，像是在提醒什么。

腐肉的腥甜味猛地钻进鼻腔时，汀兰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。

她站在同一个图书馆里，却像是掉进了另一个次元。天花板上没有彩色玻璃，只有密密麻麻的血管状组织垂落下来，黏腻滑溜，偶尔还会轻微搏动，滴下几滴暗红色的液体。原本整齐的书架歪歪扭扭，上面的书本像活物般蠕动着，封面的文字扭曲变形，偶尔有书页掀开，露出里面漆黑的“瞳孔”。

一只手刚搭上书架，旁边就有册《战争论》突然张开，泛黄的纸页变成了尖利的牙齿，恶狠狠地朝她的手指咬来。汀兰眼神一冷，抬脚精准地踹在书脊上，那本书发出一声类似尖叫的嘶鸣，蜷缩成一团滚落在地。

与此同时，猩红的任务提示在她眼前炸开：

「烧毁《记忆污染源》（进度0%）」

刚读完一行字，身侧的墙壁突然像融化的蜡一样渗出粘稠的血液，顺着砖缝蜿蜒流淌，渐渐组成一行扭曲的字：

“去历史区”

汀兰盯着那行血字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她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，毫不犹豫地将刀尖插进“历”字的最后一笔，鲜血瞬间像被刺破的气球般炸开，溅在她的手背上。

整个图书馆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，书架上的书本发出成片的哀嚎，那些垂落的血管疯狂地扭动着，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。

她拔出匕首，用绷带随意擦了擦刀身的血污，抬步朝反方向走去——历史区？谁耐烦听这些东西指手画脚。

名人传记区的书架比别处更显颓败，深褐色的木质已近发黑，指腹抚过书脊时，能摸到细密的潮霉纹路，像是被浑浊的水浸泡了整夜。

简艾焚的指尖逐本滑过，直到触到某本格外厚重的书——封皮是暗金色，边角已经磨得发毛，《何氏家族史：1983-1999》的烫金字剥落大半，只剩“何”“族”等字眼还倔强地粘着。

书脊正中央有道新鲜的裂痕，像是刚被人用力掰过。她捏住书脊往外抽的瞬间，整个书架突然发出“咔”的轻响，榫卯连接处传来齿轮转动般的细微动静，仿佛有什么机关被悄然触发。

书页间夹着的借阅卡飘落在地，泛黄的纸面上，钢笔字迹已经洇开了边，日期清晰地停在1999年5月18日。而借阅人一栏，用同样的笔迹写着三个字，墨迹深得像要透纸而出：

“何小夏（B）”

——和那本病历上的名字分毫不差。

简艾焚捡起借阅卡，指尖微微发颤。她翻开厚重的家族史，纸张脆得像枯叶，哗啦啦地翻过几页，突然在某一处顿住。其中一页被人用美工刀整齐地裁去，只留下参差的锯齿状边缘，像一道愈合不了的伤疤。而残存的页码数字清晰可见：322。

和病历封面上那个用红笔圈住的编号，一模一样。

就在她盯着那道锯齿边缘出神时，掌心的镜像钢笔突然剧烈震颤起来，笔身的镜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。紧接着，笔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，猛地扎向旁边的借阅登记簿——不是墨水，而是一道鲜红的血痕，在纸页上划出凌厉的弧度，仿佛在传递某种激烈的回应。

里世界的汀兰，显然接收到了这股信号。

她压根没理会墙壁上那行“去历史区”的血字，反而转身踹向另一侧的医学分类书架。朽坏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轰然倒塌时，一股混杂着腐肉腥气与墨汁的恶臭扑面而来，呛得人几乎作呕。

那些本该安静立着的医学书籍，此刻像受惊的蝙蝠般扑棱着书页飞起，纸页边缘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。其中一本《精神病理学》突然调转方向，张开的书页像一对展开的翅膀，边缘锋利如手术刀，带着破风的锐响直朝她的咽喉割来！

汀兰头也没偏，只侧身拧腰，堪堪避过那道寒光。手腕翻转间，匕首已横握手中，借着转身的力道横扫而出——“嗤啦”一声，那本《精神病理学》被精准地削成两半，截面处喷溅出的不是蓝黑色墨水，而是黏稠的、泛着铁锈味的血，溅在她缠着绷带的小臂上，迅速晕开深色的印记。

“嘶……嘎……”

被斩断的两半书本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着，封皮像活物的皮肤般扭曲变形，中间渐渐隆起一个不规则的鼓包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壳而出。

“砰！”

鼓包骤然炸开，纸屑混着血沫飞溅。一个由无数破碎书页拼凑成的“人形”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，它的头颅是一张空白纸页，边缘卷着焦黑的痕迹；躯干由层层叠叠的文字碎片组成，那些文字还在不断蠕动、重组，隐约能辨认出“妄想”“分裂”“记忆缺失”等字眼；两条手臂则是长长的、未装订的散页，垂落时扫过地面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，边缘锋利如锯条。

“读……我……”

它发出纸张相互摩擦的嘶哑声音，每说一个字，空白的“脸”上就浮现出扭曲的墨痕。随后，它猛地扬起纸页手臂，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朝汀兰扑来！

汀兰看着那副丑陋的模样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。匕首在指尖灵巧地翻转半圈，寒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。

“你配吗？”

话音未落，她已迎着那道扑来的“身影”冲了上去，匕首的锋芒刺破空气，直取那团不断蠕动的核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