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钢笔在登记簿上划出的血痕还在微微颤动，像条挣扎的红蛇，渐渐扭曲、凝固，最终连成一行字：

“322储物柜”

简艾焚指尖的镜像钢笔骤然平息，仿佛完成了使命。她立刻起身，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，穿过层层叠叠的书架迷宫时，橡木书架投下的阴影在她身上明明灭灭。

图书馆角落的金属储物区蒙着层灰，铁柜的漆皮大片剥落，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皮。322号柜子嵌在最角落，锁孔里斜插着半段折断的钥匙，金属断面闪着钝光。

她摸出从《何氏家族史》里滑落的借阅卡——边缘不知何时变得锋利如刀片，泛着冷光。指尖捏住卡片插入锁芯，只听“咔”的轻响，锈蚀的锁舌应声弹开，柜门带着铁锈摩擦的涩味向外敞开。

里面没有想象中的杂物，只有一本薄薄的册子静静躺在角落，深蓝色封皮已经褪色，上面用褪色的红墨水写着：

《实验记录：双生记忆移植》

简艾焚抽出册子时，纸页发出干燥的脆响。翻开第一页，一张泛黄的照片从夹层滑落，照片上是两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，穿着同款蓝白校服，并肩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。背景里的梧桐树叶绿得发亮，显然是盛夏。

左边的女孩嘴角扬起浅浅的梨涡，眼睛弯成月牙；右边的女孩却面无表情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镜头，像尊没有生气的木偶。

照片背面有行钢笔字，墨迹洇了边，却依旧清晰：

“何小夏（A）与何小夏（B），记忆同步率97%……但为什么B总是记得那些不该记得的事？”

“何小夏”三个字被圈了又圈，墨迹深得快要戳破纸背。

就在这时，头顶的白炽灯突然闪烁了一下，光线骤明骤暗，投在书架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、拉长。简艾焚猛地抬头，发现斜前方书架间的走廊尽头，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。

是个女孩，穿着和照片上一样的蓝白校服，怀里抱着本厚厚的书，书页边缘微微卷起。她的脸藏在书架投下的阴影里，只能看见一双眼睛，正直勾勾地盯着简艾焚，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。

“你找到我的书页了吗？”

女孩的声音很轻，像书页摩擦，却带着穿透空气的凉意，尾音消散时，灯光又暗了几分，连空气中的霉味都仿佛更浓了些。

被匕首斩碎的纸页怪物还在地上抽搐，每一片碎纸都像活蛆般扭动，边缘泛着血丝，正一点点向中心聚集，试图重新拼凑成形。

汀兰甩了甩匕首上的血污，暗红的液体溅在满是血管的墙壁上，瞬间被吸收。她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，眉峰拧起——这些东西比她杀过的任何副本怪物都要黏人。

“没完没了。”

一脚踩住半张试图爬向她脚踝的书页，纸页发出痛苦的“嘶嘶”声，在她鞋底蜷缩成一团。汀兰弯腰，随手扯下旁边书架上的《防火安全手册》，诡异的是，书封刚触到她的指尖，就“腾”地燃起幽蓝的火焰，却丝毫没有灼烧感。

火焰舔舐书页的瞬间，整个图书馆的墙壁突然剧烈震颤，原本渗出鲜血的地方开始汩汩冒出黑色液体，像被强酸灼伤的皮肤，顺着砖缝向下流淌，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。

“痛……好痛……”

凄厉的哀嚎从四面八方传来，书架间的阴影里，更多的书本开始扭曲变形，硬壳封面像皮肤般撕裂，露出里面鲜红的“肌肉组织”，书页边缘长出细密的獠牙，纷纷调转方向，朝汀兰围拢过来。

汀兰冷笑一声，将燃烧的《防火安全手册》猛地扔进正在聚集的纸页堆里。幽蓝的火焰遇风即涨，瞬间吞噬了那些蠕动的碎纸，空气中弥漫开纸张燃烧的焦糊味，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。

“那就再痛一点。”

火势蔓延的刹那，她的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白光，紧接着，一段混乱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——

黑暗的房间里，白炽灯忽明忽暗，两个穿着拘束衣的女孩被绑在金属椅子上，头顶的显示器闪烁着刺目的绿光，屏幕上滚动着一行字：“记忆覆盖程序启动，倒计时10，9……”

其中一个女孩突然用力挣扎，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她转过头，目光穿透混沌，仿佛直视着记忆之外的“镜头”，嘴唇无声地蠕动着，却有两个字清晰地钻进汀兰的脑海：

“救我……”

那瞬间的眼神太过熟悉，像极了照片里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，又像……某个藏在记忆深处的自己。

汀兰猛地回神，匕首的寒光划破眼前的幻象，火焰还在灼烧，而那些围拢过来的书本，不知何时已经停在原地，封面的“眼睛”里流出血泪，像是在无声地哀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