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晨光刺破天际时，血月的残红还在云层边缘洇着淡紫，简艾焚已站在汀兰那扇锈迹斑斑的房门前。木质门板上还留着上次交火的弹孔，边缘结着焦黑的炭痕。

第三下敲门声的尾音刚在走廊里荡开，门突然被一股蛮力踹得脱了合页，木屑飞溅中，一道寒光裹挟着劲风直取咽喉！

简艾焚本能后仰，腰椎几乎弯成反弓，匕首擦着鼻尖深深楔入身后墙壁，柄尾还在嗡嗡震颤。汀兰倚在变形的门框上，新换的黑色工字背心紧紧绷着肌肉线条，肩胛处那片未愈的电击伤泛着青紫，边缘还凝着干涸的血痂。她指间转着柄A-7短剑，银亮的刃面映出眼底的戾气，像头刚从斗兽场里走出来的困兽。

"活腻了？"她的声音里裹着没散尽的硝烟味，每个字都像淬了冰。

"组队。"简艾焚抖开臂弯里的深灰制服，银线刺绣的纹路在晨光中流动，泛起一串转瞬即逝的数据流微光，"《锈色天堂》，四缺一。"

汀兰的视线在制服下摆那串322.1暗纹上顿了顿——那是只有经历过三次以上高危副本的人才认得的加密坐标。她突然咧开嘴，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，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嗜血："打赢我再说。"

话音未落，短剑已带着泰式刀术特有的凌厉斜劈而来，直指颈动脉。简艾焚不退反进，滑步切入内围，左臂格挡的瞬间，右肘如铁锥般猛击对方心窝——却被汀兰用缅甸斌道的缠腕技法精准扣住，她手腕一翻，顺势一记肘击直砸简艾焚太阳穴，带着破风的锐响。

"砰"的一声闷响，玻璃茶几在两人翻滚中爆裂，锋利的碎渣飞溅，深深嵌入彼此的小臂，血珠顺着伤口往下淌，滴在地板上洇开小小的红痕。汀兰的鹰爪手死死扣住简艾焚锁骨下三寸的云门穴，剧痛钻心的瞬间，简艾焚腰腹猛地发力，一记完美的蝎子摆尾扫中对方膝弯。鲜血在浅色墙纸上泼洒出螺旋状的图腾，蜿蜒的纹路竟像某种古老程序的启动代码，在晨光中微微发亮。

"柔术？"汀兰啐掉嘴角的血沫，眼神却亮得惊人，突然变招用桑搏摔技锁住简艾焚的肩，"可惜这里没有裁判读秒。"

简艾焚在被过肩摔的刹那，双臂如铁钳般绞住汀兰右臂，两人重重砸在地上，地面战在满地支离破碎的家具间展开。木质地板被身体撞出凹陷，当汀兰的拇指狠狠压上她颈动脉时，简艾焚的双腿已如巨蟒般缠上对方肘关节，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。

"十字固。"简艾焚感受着胫骨传来的肌腱颤动，声音因缺氧有些发闷，"再转半度，你的关节会断。"

汀兰的肘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，冷汗顺着额角滑落，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粗粝的大笑："够劲！"

认输的话没说出口，动作却先一步松了劲。

汀兰正用牙撕开急救包的塑封，嘴里还叼着酒精棉片，窗台边突然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。

“所以……”

尾音拖着点没睡醒似的黏糊，像颗被阳光晒化了的水果糖，慢悠悠从半掩的门缝里飘进来。汀兰正捂着胳膊倒抽冷气，听见这声音猛地抬头，就看见个墨绿色的脑袋卡在门框上——那姑娘半蹲在门楣边，脚尖点着墙皮，蓬松的长发垂下来，发尾还卷着点自然的弧度，活像只蹲在墙头晒暖的猫，正歪着头往屋里瞧。

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来，刚好落在她发间。那抹墨绿被照得透亮，碎光顺着发丝往下淌，在地面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，像撒了把碾碎的翡翠。她穿的制服裙明显改过，裙摆堪堪盖过大腿根，露出截白皙纤细的小腿，膝盖上稳稳放着个银灰色的医药箱，箱盖没关严，露出里面闪着冷光的器械。而她本人正低着头，用把锃亮的手术剪慢悠悠修指甲，剪刀开合时发出“咔哒、咔哒”的轻响，在这刚结束打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“秦玉斓。”

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汀兰一跳。她转头才发现，寻鳐不知何时站在了走廊阴影里，半边脸浸在暗处，只剩那双异色瞳在光线下微微闪烁，像浸在水里的琉璃。她朝门口抬了抬下巴，语气没什么起伏：“我们的医师。”

被点名的女孩“哦”了一声，动作利落地收起手术剪，往医药箱里一丢，起身时像片叶子似的轻飘飘跳下来。墨绿色的马尾在脑后甩了个弧度，发尾扫过肩头，她几步就蹿到汀兰面前，半蹲下来，动作自然得像在摆弄什么玩具。

“疼吗？”她声音软软的，带着点好奇，指尖轻轻拂过汀兰红肿的肘关节。那触感很轻，像羽毛扫过，却让汀兰莫名打了个寒颤。皮肤下的骨头还在隐隐作痛，她刚想点头，就听见秦玉斓拖着长音说：“脱臼了呢~”

尾音还没散尽，她的手已经扣住了汀兰的胳膊。

“咔嚓。”

脆响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炸开，汀兰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，只觉得胳膊被一股巧劲一拧，紧接着是骨头归位的酸胀感，疼得她差点咬碎牙。

“好啦！”秦玉斓拍了拍手，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，笑眯眯地从医药箱里摸出根棒棒糖，“剥”地撕开糖纸，不由分说塞进汀兰嘴里。草莓味的甜腻瞬间在口腔里炸开，她晃了晃手里的糖纸，杏眼弯成了月牙：“止痛的哦。”

汀兰被那股直冲脑门的甜腻呛得差点咳嗽，刚从脱臼复位的疼痛里缓过神，又被这齁甜的味道裹住，表情瞬间拧成了一团，含糊不清地骂了句：“……操。”

简艾焚站在旁边，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。她看着秦玉斓那双亮得过分的杏眼，笑起来时嘴角露出的小酒窝，还有她刚才处理脱臼时那快得不像常人的手法，脑子里突然“嗡”地一声——像有什么东西被撞开了。

她猛地想起《双生档案》里那些被撕碎的书页。那些残缺的纸页边缘还留着撕扯的毛边，隐约能看见“医师”“实验体”“异常愈合”之类的字眼，当时只当是无关紧要的废页，此刻再看眼前这个笑眯眯递糖的女孩，那股甜腻的草莓味里，仿佛掺了点说不出的寒意。

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“医师”，恐怕没那么简单。简艾盯着她医药箱里露出来的那截手术刀，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