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血月的猩红彻底沉入地平线后的第一个黄昏，暮色像融化的墨汁，正沿着玻璃穹顶的边缘缓缓晕染。寻鳐推开那扇嵌在17楼墙壁里的暗门时，秦玉斓差点撞在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上——门后竟是间藏在钢筋森林里的餐厅，穹顶外的人造晚霞正将流云染成锈蚀般的红，连带着桌上的银器都泛着层暖融融的光。

餐桌上的食物让秦玉斓的呼吸顿了半拍。烤鲑鱼卧在白瓷盘里，表皮烤得焦脆发金，用银叉轻轻一戳就能听见“咔嚓”的脆响，油星混着鱼肉的鲜香漫出来；旁边的蔬菜沙拉里，牛油果切得厚薄均匀，青绿的果肉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，连点缀的小番茄都泛着自然的光泽。这在合成营养膏统治餐桌的时代，简直是奢侈到荒唐的景象。秦玉斓的杏眼瞬间瞪得滚圆，偷偷伸出指尖戳了戳鲑鱼的皮，确认那温热的触感和真实的肌理都不是合成蛋白模拟的，嘴角的小酒窝顿时陷得更深，像藏了两汪甜甜的泉水。

“那么，”寻鳐用银刀利落地切开鲑鱼，鱼肉的肌理间渗出淡粉色的汁水。她那双异色瞳在摇曳的烛光里流转，左瞳的海蓝与右瞳的玫红交织出神秘的光晕，“为了团队默契——或许该先自我介绍。”

话音未落，她指尖轻轻点在面前的玻璃杯上。杯中的清水突然像活过来般升起，在半空中凝结成座透明的水牢模型，细小的水流沿着无形的轨迹旋转，几条由冰晶雕琢而成的小鱼正摆着尾巴在其中游弋，连鱼鳞的纹路都清晰可见。

“寻鳐，前海洋馆饲养员。”水牢在她话音落下时化作细雾消散，她拿起餐巾擦了擦指尖，微笑里带着点海洋的凉意，“异能‘深海囚笼’，能制造直径十米的水压牢狱，水压强度足够压碎合金。”

汀兰嗤笑一声，指尖的短剑突然转起残影，银亮的剑光在她掌心划出细碎的弧。下一秒，整个餐厅的景象骤然扭曲——暖黄的烛光变成刺眼的白炽灯，柔软的地毯化作冰冷的水泥地，连桌上的美食都变成了审讯室里常见的铁盘，里面盛着糊状物。秦玉斓吓得往后缩了缩，看着自己突然坐在了冰冷的铁椅上，对面的单向镜里映出自己惊惶的脸。

“幻境‘审讯间’。”汀兰的声音冷得像冰，幻象随着她的话音层层褪去，餐厅的暖光重新包裹住众人。她拿起刀叉切着牛排，动作带着刑警特有的利落，“前刑警。抓过的垃圾比你们吃的饭都多，别在我面前耍花样。”

秦玉斓正往嘴里塞第三块芝士蛋糕，奶油沾在嘴角像只偷吃的猫。听见这话慌忙举起沾着糖霜的手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我、我是被爷爷捡来的……”她摊开掌心，翡翠色的微光像春芽般冒出来，轻轻覆上汀兰手背上刚才打斗留下的擦伤。那道泛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，只留下点浅浅的白痕。“异能‘青囊术’，治小伤很快，但断肢重生要花三小时……还会饿肚子。”她说着，又飞快地叉了块蛋糕塞进嘴里。

烛火轻轻晃了晃，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简艾梵身上。

她垂着眼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，烛火的光在她漆黑的眸子里明明灭灭，像沉在深潭里的星子。

“简氏财团独女。”她放下餐刀，银质的刀叉与瓷盘相碰，发出声清脆的响。停顿了两秒，她抬起眼，语气平静无波，“没有异能。”

寂静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餐厅。

秦玉斓嘴里的蛋糕还没咽下去，手里的叉子“当啷”一声掉在盘子上，奶油溅出了点在桌布上，像朵突兀的小白花。她张了张嘴，杏眼里满是难以置信：“怎、怎么会……”

“不可能！”寻鳐猛地按住桌子，桌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。她那双异色瞳剧烈收缩，海蓝与玫红搅成团混乱的漩涡，“每个在血月试炼里存活三场以上的人，都会觉醒异能！这是铁律！”

简艾焚没说话，只是缓缓解开衬衫的袖扣，将左边的袖子往上卷了卷。手腕内侧那片本该烙印着异能印记的皮肤，此刻光滑得像块未经雕琢的暖玉，没有任何纹路，甚至连点疤痕都没有——那是所有异能者都无法抹去的证明，唯独她没有。

“所以，”汀兰突然倾身向前，椅子在地面划出道急促的弧线。寒光一闪，她指尖的短剑已经抵住了简艾焚的咽喉，刃口冰凉的触感让后者的睫毛轻轻颤了颤。汀兰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，“你到底是什么？”

玻璃穹顶外，最后一缕锈蚀般的霞光终于被翻涌的黑暗彻底吞噬。餐厅里的烛光在骤然变浓的暮色里摇晃，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，缠成团解不开的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