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传送光柱消散在基地走廊的瞬间，六个人的身影晃了晃，像被抽走了骨头的木偶。作战服上的血渍与污渍混在一起，结成了硬邦邦的斑块，手背上的烙印虽已消失，却像还残留着灼烧的痛感。

汀兰靠在走廊的金属墙上，指尖转着匕首，看到他们出来时，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。她向来话少，只是目光扫过每个人——简艾焚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，下颌线绷得发白；秦玉斓的眼眶红肿，医疗包的带子被攥得变了形；陈默低着头，金属护腕上的划痕比进去时深了数倍；许云兄妹肩并肩站着，妹妹的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袖，指节泛白；陆星野的光影异能不稳，发梢还沾着雾花园的腐叶。

“副本出问题了？”汀兰开口，声音清冷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。她原以为顶多是有人受伤，毕竟《七日丧钟》虽凶险，却从不是死亡率最高的副本。可眼前这六个人的样子，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，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钝痛。

没人说话。走廊里的通风扇发出单调的嗡鸣，将沉默拉得格外长。

汀兰的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上——七把忏悔之匙，本该在通关后化作能量消散，可他们的神情却不像是完成任务的样子。她皱起眉，又问了一遍：“那个提前进副本的玩家是谁？没出什么事吧？”

这句话像根针，刺破了简艾焚强撑的平静。她猛地抬起头，眼眶瞬间红了，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，才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：“是……是寻鳐。”

汀兰握着匕首的手顿了顿，眸色深了深：“前任队长？她怎么会……”

“她用生命点数换了药……”简艾焚的声音开始发颤，那些被钟声掩盖的画面突然冲破记忆——寻鳐跪在石砖上的身影，腐烂的皮肤，还有最后那抹带着血的笑，“……她为了引开怪物，为了让我们拿到钥匙……”

说到最后，她的声音彻底哽咽，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，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。秦玉斓再也忍不住，捂着嘴蹲在地上哭出声，医疗包里的东西散落出来，那枚银色的耳环滚落在地，玻璃管里的芯片在灯光下闪着冷光。

汀兰弯腰捡起耳环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环时，动作僵住了。她认得这耳环——以前寻鳐总戴着，说是某次任务后队员送的纪念品，洗澡时都不肯摘。此刻这枚小小的环扣，却成了那个人留在世上的最后物件。

走廊里只剩下压抑的哭声。汀兰看着那六张写满痛苦的脸，突然想起寻鳐最后一次来基地时的样子。那时她刚从医疗站出来，脸色苍白，却笑着对汀兰说：“等我好点了，教你怎么用幻境做防御网。”

那时的自己只是淡淡“嗯”了一声，没说其实早就偷偷练过无数次。

“她……走得痛苦吗？”汀兰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，握着耳环的手指用力到泛白。

简艾焚摇了摇头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：“她笑着的……说让我们替她看外面的世界……”

汀兰没再说话，只是将耳环紧紧攥在手心。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，却压不住心脏突然抽紧的疼。她一直觉得寻鳐太温柔，温柔到不像个能带队闯副本的队长，可直到此刻才明白，那种温柔里藏着怎样的决绝——用自己的熄灭，换别人的光明。

通风扇的嗡鸣还在继续，六个人的身影在走廊里拉得很长，像一串断了线的风筝。汀兰看着他们，突然抬手按了按耳麦，那里还存着上次寻鳐发来的消息，只有简单的三个字：“别担心。”

她转身走向医疗站，背影依旧挺拔，只是步伐比平时慢了些。走廊的灯光落在她身上，将影子投在墙上，像个沉默的守卫，守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尊敬与怀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