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的风裹着清甜的香，把明德中学的樱花节吹得热闹非凡。
教学楼前的樱花大道早已被粉白簇拥，枝桠交错间，花瓣像碎雪似的簌簌往下落，沾在学生们的发梢、肩头，连空气里都飘着毛茸茸的甜。高二（三）班的队伍散落在樱花树下，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数落在发间的花瓣，男生们则勾着肩讨论下午的篮球赛。
唐沐雨站在一棵老樱花树下，手里捏着刚买的樱花味棒棒糖，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。她不太习惯这么拥挤的场合，刚才被几个打闹的男生撞了一下，现在还下意识地往树后躲了躲。风一吹，头顶的樱花簌簌落下，像一场温柔的粉色雨，她忍不住抬起头，看着那些旋转飘落的花瓣，眼尾微微弯起，露出一点浅浅的梨涡。
“小心。”
一只手忽然揽住了她的腰，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，将她往旁边带了半步。唐沐雨的后背撞到了树干上，才稳住差点摔倒的身子。她惊魂未定地转过头，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眸里。
霍辞言就站在她面前，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一点樱花瓣。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侧，指尖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，传来微凉的温度。唐沐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，脸颊瞬间升温，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。
“谢、谢谢。”她低下头，不敢再看他的眼睛，视线落在他白色校服的肩头——那里落着一片完整的樱花，粉白的花瓣衬着他干净的衣料，像一幅安静的画。
霍辞言收回手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腰间的温度。他没说话，只是微微颔首，目光越过她的肩膀，看向刚才打闹的几个男生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那几个男生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，立刻收敛了动作，讪讪地往远处挪了挪。
风又起，更多的樱花落下来，有几片飘进了两人之间的空隙。唐沐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，混着樱花的甜，形成一种让人心跳加速的气息。她攥紧了手里的棒棒糖，糖纸被捏出细微的褶皱，心里却乱糟糟的，像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花瓣。
“刚才他们太吵了。”霍辞言忽然开口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，像是怕惊扰了这漫天的樱花，“你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。”唐沐雨的声音有点发紧，她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，后背抵住树干，试图拉开一点距离，“就是没站稳。”
霍辞言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，顿了顿，伸手拂掉了她发梢的一片樱花。他的指尖很轻，几乎没碰到她的头发，唐沐雨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。
“头发上有花瓣。”他解释道，语气依旧平淡，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唐沐雨“哦”了一声，抬手胡乱地拨了拨头发，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还没收回的手。两人同时顿住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。周围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退远了，只剩下风吹过樱花树的沙沙声，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。
不远处的花坛边，林厌举着相机，正对着沈芯往后退。
“芯芯，再抬点头，对，眼睛看着天上的花瓣，笑一个！”林厌半蹲在地上，镜头对准沈芯，手指在快门上悬着，“就是这样，超美的！”
沈芯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，站在一片落樱中，仰头微微张开嘴，像是在接飘落的花瓣。阳光透过花枝的缝隙落在她脸上，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柔光，她的笑容比樱花还要明媚。
“咔嚓。”林厌按下快门，看着相机屏幕里的照片，满意地吹了声口哨，“绝了！这张绝对能当你朋友圈封面！”
沈芯跑过来，凑到相机前看照片：“真的吗？我看看……哎呀，我这表情是不是有点傻？”
“哪里傻了？这叫灵动！”林厌把相机往她面前递了递，“你看这光影，这花瓣的位置，完美！”
沈芯看着照片里的自己，脸颊微红，伸手拍了林厌一下：“就你会说。对了，刚才看到沐雨了吗？她好像跟霍辞言站在一起。”
林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只见樱花树下，唐沐雨和霍辞言站得很近，男生微微低着头，女生则侧着脸，发梢被风吹起，几片樱花落在两人周围，画面安静又和谐。她下意识地举起相机，想把这一幕拍下来，却发现镜头里已经有了一个身影。
徐云景站在不远处的樱花树后，手里举着单反，镜头正对着唐沐雨和霍辞言的方向。他的神情很专注，手指轻轻调整着焦距，将漫天飞舞的樱花和树下的两人框进同一个画面里。粉色的花瓣像背景虚化的滤镜，让那两个身影显得格外突出，又带着一种朦胧的美感。
林厌挑了挑眉，没去打扰他。徐云景喜欢摄影，尤其喜欢拍一些不经意的瞬间，他镜头下的画面总是带着一种安静的叙事感。就像此刻，他大概不是刻意想拍谁，只是恰好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光影与氛围。
“你看徐云景，又在拍什么呢？”沈芯也注意到了，好奇地探头看了看，“他好像对着沐雨那边。”
“管他呢，”林厌收回目光，拉着沈芯往另一边走，“我们去那边看看，听说学生会准备了樱花书签，去晚了就没了。”
她们刚走开没几步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江时乐咋咋呼呼的声音。
“简芮简芮！你快看！”江时乐拽着简芮的胳膊，兴奋地往唐沐雨和霍辞言的方向指，“看到没看到没？霍哥和沐雨！这氛围！这距离！嗑到了嗑到了！”
简芮被她拽得一个踉跄，无奈地扶了扶眼镜：“你小声点，人家就在那儿呢。”
“怕什么，”江时乐眼睛亮晶晶的，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激动，“你不觉得他们站在一起特别配吗？刚才霍哥扶沐雨的时候，那眼神！绝了！还有这樱花，简直是偶像剧标配！”
简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只见唐沐雨正低着头，不知道在说什么，霍辞言站在她对面，微微偏着头，阳光落在他的侧脸，轮廓分明。一片樱花恰好落在唐沐雨的发间，霍辞言伸手替她摘了下来，动作自然又轻柔。
“好像……是挺配的。”简芮小声嘀咕了一句，脸颊也有点热。她平时不太关注这些，可被江时乐这么一说，再看眼前的画面，确实有种说不出的和谐。
江时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：“是吧是吧！我就说他们俩有情况！上次月考完霍哥还帮沐雨讲数学题呢，我亲眼看见的！”
“那是老师安排的互助小组。”简芮忍不住拆台。
“互助小组怎么了？互助小组最容易产生感情了！”江时乐振振有词，还在那儿碎碎念，“你看沐雨脸红的样子，绝对有戏！霍哥平时对谁这么温柔过啊……”
她们的声音不大，但风吹过的时候，还是有几个字飘进了唐沐雨的耳朵里。唐沐雨的脸更红了，下意识地往霍辞言身后躲了躲，却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胳膊。
霍辞言转过头，看到她泛红的脸颊和有些慌乱的眼神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江时乐和简芮。江时乐立刻捂住嘴，拉着简芮做贼似的跑了。
“她们……”唐沐雨想解释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能尴尬地低下头。
霍辞言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，极淡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“不用管她们。”他说，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，“樱花节有想去看的活动吗？”
唐沐雨愣了一下，没想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。她想了想，摇摇头：“没、没有特别想去的。”
“那去看看学生会的樱花展吧，”霍辞言说，“听说有几幅画挺有意思的。”
他说完，没等唐沐雨回答，就率先往教学楼的方向走。唐沐雨看着他的背影，白色校服的肩头，那片樱花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吹走了。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跟了上去，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，走在漫天飘落的樱花里。
不远处的徐云景放下相机，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，指尖在相机屏幕上轻轻点了点。照片里，粉色的樱花漫天飞舞，树下的两人身影相依，明明只是普通的站姿，却莫名透着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。他把照片存进相册，备注写着“樱花季”，然后收起相机，转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。
林厌正举着刚领到的樱花书签，冲沈芯晃了晃：“你看这个，上面还有手写的诗句呢。”
沈芯接过来，轻声念道：“‘樱花烂漫几多时？柳绿桃红两未知。’写得真好。”
风又起，樱花大道上依旧人来人往，笑声、说话声、相机的快门声交织在一起，汇成一首热闹的春日序曲。没人注意到，那棵老樱花树下，曾有过短暂的靠近与慌乱；也没人知道，不同的镜头里，记录下的究竟是真实的瞬间，还是被樱花滤镜美化过的错觉。
唐沐雨跟着霍辞言走到教学楼前，回头望了一眼漫天的樱花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棒棒糖，糖纸已经被手心的汗濡湿了一角，而那点微凉的甜，却好像一直渗到了心里。
错位的瞬间，或许从落下第一片樱花时，就已经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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