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醉的钝痛像一把生锈的锯子,在太阳穴上反复拉扯。意识是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强行从一片混沌的泥沼里拔出来的,粘稠、沉重、带着令人作呕的眩晕感。眼皮重得像灌了铅,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强掀开一条缝。惨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,陌生的水晶吊灯样式冰冷而奢华。
心脏猛地一沉,瞬间从混沌边缘跌入冰窟。
这不是我那狗窝似的出租屋!
昨晚混乱又疯狂的碎片记忆,裹挟着威士忌的辛辣和男人身上凛冽的松木冷香,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凶猛地冲进脑海——震耳欲聋的音乐、迷离的灯光、肆意摔砸酒杯的脆响、近乎失控的纵声大笑、还有黑暗中那具滚烫的身体、沉重的呼吸、以及那双在欲望沉浮中始终冷静得近乎审视的眼睛……
“操!” 我低咒一声,猛地从那张大得离谱、软得过分、却冰冷得像停尸台一样的床上弹坐起来。丝绸被单滑落,皮肤暴露在开着冷气的空气里,激起一阵战栗。顾不上浑身的酸软和头痛欲裂,我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跳下床,跌跌撞撞地在凌乱昂贵的地毯上寻找自己皱巴巴的衣物。那件昂贵的真丝衬衫被揉得不成样子,像一团被丢弃的抹布,无声地嘲笑着昨晚的荒唐。
手腕上的表针冷酷地指向八点四十五分。九点半,该死的晨会!
一路油门踩得快要冒烟,闯了两个红灯,高跟鞋在写字楼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急促又狼狈的回响。冲进会议室门时,胸口剧烈起伏,后背渗出的冷汗几乎要浸透那件匆忙套上的、带着皱褶和一丝若有若无松木冷香的衬衫。几个相熟的同事投来担忧又带着点探究的目光,我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在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位置重重坐下,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。
刚掏出笔记本,金属笔尖还没落在纸上,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无声而有力地推开。
一股无形的、冰冷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,压得空气都凝固了几分。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,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,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。
人事总监佝偻着腰,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,像个卑微的引路者:“沈总,这边请,大家都等着您呢。”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。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,纯黑色的高定西装一丝不苟地包裹着比例完美的身材,像一把刚刚出鞘的、泛着幽冷寒光的利刃。他径直走向主位,步履沉稳,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。每一步落下,都像踩在会议室紧绷的神经上。
他拉开主位那张象征权力的椅子,坐下。动作流畅而自然,带着久居上位的优雅与疏离。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交叠,搁在光可鉴人的深色会议桌面上,那枚铂金腕表的表盘反射着顶灯冷白的光,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然后,他终于抬起了眼。
目光,如同两道精准的冰锥,毫无偏差地,穿透了会议室里凝固的空气和低垂的无数头颅,瞬间锁定了缩在角落里的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