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2

只听见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，手掌重重拍在厚重的实木桌面上，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。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，带着积蓄已久的暴烈力量猛然弹起，椅子腿在光洁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。

“你他妈瞎啊？！”

声音尖利得像淬了火的钢针，裹挟着毫不掩饰的狂暴戾气，狠狠砸向那个刚刚站稳、手里还捏着空杯柄的男人——陈砚。

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停滞。空气不再是凝固，而是直接冻成了坚冰，把每一个人都冻在原地，动弹不得。那些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，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以下，只剩纯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僵硬。连对面那个油滑的项目经理，脸上的笑容都彻底冻僵，滑稽地凝固在嘴角，活像一尊拙劣的泥塑。

陈砚的动作，却在这一片石化的寂静中，显出一种近乎诡异的慢条斯理。他微微垂下眼睫，目光落在自己雪白衬衫袖口上溅到的几滴褐色污渍上，仿佛那才是此刻唯一值得关注的事情。他甚至没有抬眼看向我，只是极其自然地、用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，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方质地精良的深灰色手帕。

他修长的手指拈着手帕一角，慢悠悠地、一下一下地，擦拭着袖口那几点微不足道的咖啡渍。动作从容得像在拂去一粒尘埃。

然后，他抬起了头。

那双眼睛，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，平静无波，精准地捕捉住我因暴怒而几乎要喷出火苗的目光。他唇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，像是被什么隐秘的趣味逗乐了，又像只是肌肉无意识的抽动。

“沈总监，” 他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了死寂的会议室，带着一种冰冷的、金属般的质感，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冰面上，“火气不小。”

这句轻飘飘的评价，如同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，兜头浇在我熊熊燃烧的怒火上。浇不灭那火，却瞬间激起了更狂暴的蒸汽。我胸口剧烈起伏，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，那股想要彻底掀翻这张桌子的冲动在血管里疯狂冲撞。可仅存的一丝理智，如同悬崖边最后的藤蔓，死死拽住了我——不能，不能在这里彻底失控。

我死死瞪着他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，却终究没再吐出下一个字。只是猛地一转身，高跟鞋狠狠踩踏着地面，发出急促而愤怒的“噔噔”声，像一串失控的鼓点，砸在死寂的空间里。我撞开身后那把碍事的椅子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令人窒息的会议室大门。身后那无数道目光，如同芒刺在背。

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关上，隔绝了那片令人作呕的死寂。走廊里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，带着消毒水的味道，却丝毫没能冷却我胸腔里那团烧得正旺的毒火。咖啡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，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，与内里的灼热疯狂对冲，几乎要将我整个人撕裂。

“沈总监……” 助理小周慌慌张张地追出来，手里拿着纸巾，声音带着哭腔。

“滚开！” 我低吼一声，甩开她伸过来的手，指甲差点划到她的胳膊。小周吓得一哆嗦，僵在原地，眼圈瞬间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