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伟是被校医院的护士用凉水泼醒的。
他躺在病床上,脸色白得像纸,嘴唇干裂起皮,一睁开眼就拼命往墙角缩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。林野和赵磊赶到时,正看到医生拿着镇静剂准备注射,李伟却突然尖叫起来,声音尖利得不像个男生:“别碰我!楼梯……楼梯走不完!永远都走不完!”
“他从槐树林被救回来后就这样,”护士在一旁叹气,“断断续续说胡话,总提什么楼梯,问他哪个楼梯,又说不上来。”
赵磊把林野拽到走廊,压低声音:“你觉不觉得他这状态,跟网上说的‘中邪’一模一样?”他昨晚被槐树林的黑发吓得够呛,现在说话还带着点后怕的颤音,“我查了下,咱们学校最邪门的楼梯,就是那个废弃的西教学楼。”
西教学楼是南华大学的老建筑,据说建校时就存在了,因为年久失修加上几次小范围的坍塌,十年前就彻底封了。林野入学时路过过一次,整栋楼被爬山虎裹得严严实实,窗户玻璃大多碎了,黑洞洞的像只睁着的眼,看着就让人不舒服。
“西教的楼梯有什么说法?”林野问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铜镜,镜身温凉,比昨晚在槐树林时平静了不少,但那道刚显现的符文似乎更清晰了些。
“你是真不看校园论坛啊?”赵磊掏出手机,点开一个加了密的帖子,“老学长总结的‘南华三大必死局’,西教楼梯排第二——说晚上独自上楼梯,会被困在3楼和4楼之间,不管往上走还是往下走,台阶都会自动延长,永远到不了头。最后人会在楼梯上活活累死,第二天发现时,尸体都凉透了。”
林野皱眉:“这种传言没什么可信度吧。”
“可李伟念叨的就是‘楼梯走不完’啊!”赵磊急了,点开帖子里的评论区,“你看这个2018年的评论,说有个美术生晚上去西教取景,被困在楼梯里,第二天被发现时精神失常了,嘴里也说‘台阶在动’。”
正说着,赵磊的电脑突然“叮”地响了一声,收到一封匿名邮件。发件人地址是一串乱码,附件只有一个压缩包。
“谁啊?病毒吧?”赵磊嘟囔着,还是点了解压。里面是一段监控录像,时长只有一分钟,画面抖得厉害,像是用手机对着某个屏幕拍的。
录像里的场景,正是西教学楼的楼梯间。
光线很暗,只有墙壁上一盏忽明忽暗的白炽灯照着。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顺着楼梯往上走,步伐看起来很正常,但走了十几秒,林野突然发现不对劲——那个男生的位置几乎没动,始终在3楼到4楼的转角附近。更诡异的是,背景里挂着的一个老式挂钟,指针永远停在“00:00”的位置,连秒针都没动过。
“这是……循环了?”赵磊放大画面,男生的脸看得不太清,但校服款式是去年的,说明不是什么陈年旧录像。“你看他的脚,明明在抬步,但像是在原地踏步。”
录像的最后十秒,男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猛地回头看向镜头的方向,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。就在这时,画面突然黑了下去,只剩下一行白色的字:“下一个,会是谁?”
林野的指尖猛地收紧,攥住了青铜镜。他想起昨晚在槐树林,苏晴说陈雪的怨灵是“双生地缚灵”,一部分在槐树林,另一部分困在西教。如果李伟的失踪和槐树林有关,那他现在的状态,会不会和西教的楼梯有关?
“今晚去看看。”林野突然说。
赵磊差点把手机扔出去:“你疯了?刚从槐树林捡回一条命,又要去闯西教?”他指着屏幕上的字,“没看到吗?‘下一个,会是谁’,这明显是警告啊!”
“如果不去,可能真的会有下一个。”林野看着病床上还在胡言乱语的李伟,“苏晴说地缚灵的力量和执念有关,陈雪的执念没解决,还会有人遭殃。”
赵磊看着林野的眼睛,那里面没什么情绪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。他骂了句脏话,转身就往宿舍跑:“等着!我去准备家伙!”
晚上十点,宿舍楼彻底安静下来。
林野和赵磊背着包,借着夜色摸到了西教学楼门口。楼门果然锁着,锈迹斑斑的铁锁上挂着“禁止入内”的牌子。赵磊从包里掏出个小巧的解码器,插进门锁的缝隙里,手指飞快地按了几下,只听“咔哒”一声,锁开了。
“专业的事,还得专业的人来。”赵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,随即又紧张地四处张望,“快点进去,别被保安逮到了。”
推开门的瞬间,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,夹杂着淡淡的霉味。楼里比外面暗得多,月光被茂密的爬山虎挡在外面,只能隐约看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。
“ flashlight(手电筒)。”赵磊压低声音,打开强光手电,光柱在黑暗中劈开一条通路。走廊两侧的教室门大多虚掩着,风吹过,门“吱呀”作响,像是有人在里面推门。
两人没敢在走廊多待,径直走向楼梯间。楼梯是水泥浇筑的,边缘已经磨损得厉害,有些地方还露出了里面的钢筋。赵磊用手电照了照,楼梯分左右两侧,左侧通向上方,右侧通向下方,墙面上果然挂着一个老式挂钟,指针停在“00:00”,和录像里的一模一样。
“就是这儿了。”赵磊的声音有点发飘,“你说……我们会不会也被困住?”
林野没说话,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青铜镜。镜面在黑暗中泛着一层微弱的光,符文的轮廓若隐若现。他试着往前走了一步,踏上第一级台阶。
没什么异常。
赵磊也跟着踏上来,用手电照着台阶:“好像……就是普通的楼梯啊。说不定那些传言都是假的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,停下了脚步。
“怎么了?”林野回头看他。
“你没觉得……台阶有点长?”赵磊皱着眉,用手比划了一下,“正常台阶高度也就十五厘米吧?这个感觉快三十厘米了,跟登山似的。”
林野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台阶,确实比一般的楼梯要高一些,但也没到夸张的地步。“可能是老建筑的设计不一样。”他说着,又往上走了两步。
就在这时,楼梯间的白炽灯突然闪了一下,“滋啦”一声灭了。
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漆黑,只有赵磊手里的手电还亮着。
“我操!”赵磊吓了一跳,手电光猛地晃了一下,“怎么回事?跳闸了?”
林野没说话,他感觉到口袋里的青铜镜开始微微震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了。他下意识地握紧镜子,就在这时,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“咯吱”声,像是……木头被拉长的声音。
“你听到没?”林野低声问。
赵磊正摆弄着手电筒,闻言愣了一下:“听到什么?”
林野没再说话,只是用手电照向刚才走过的台阶。这一看,两人的汗毛瞬间全竖起来了。
他们明明只往上走了三步,身后的台阶却变得异常漫长,原本应该能看到的楼梯口,现在被一片黑暗笼罩,仿佛他们站在一座无限延伸的高塔上。
“不、不可能……”赵磊的声音都在发抖,他猛地转身往下走,“我们回去!”
但他刚走了两步,就僵在原地。
手电光下,下方的台阶也在变长。每一级台阶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在拉伸,边缘甚至能看到模糊的残影,像是老式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重影。他们站的位置,赫然还是在3楼到4楼的转角附近,和录像里那个男生的位置一模一样。
“动了……楼梯真的在动……”赵磊的手电光抖得厉害,照在墙壁的挂钟上,指针依旧停在“00:00”,“我们被困住了,林野,我们被困住了!”
林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想起苏晴说的“地缚灵的执念”,陈雪的怨灵困在西教,她的执念是什么?是被栽赃的委屈?还是死前的绝望?
他再次握紧青铜镜,镜身的震动越来越明显,甚至有点发烫。他把镜子贴近墙壁,想试试能不能像在槐树林时那样看到些什么。
就在镜面接触到墙壁的瞬间,一道微弱的白光从符文里散发出来,照亮了墙壁上的一处污渍。那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,形状却很奇怪,像是……半个校徽?
林野凑近看,那确实是半个校徽,另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刮掉了。校徽的样式很旧,边缘有磨损,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
“这是什么?”赵磊也凑过来,用手电照着那半个校徽,“像是老款的校徽,我在博物馆见过。”
林野没说话,他的注意力全在青铜镜上。镜面的白光里,似乎映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——一个穿着旧式校服的女生,正背着书包,一步一步地往楼梯上走。她的步伐很慢,像是有什么心事,走到3楼转角时,突然停下脚步,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,肩膀微微耸动,像是在哭。
“她在……数台阶?”赵磊突然说。
林野仔细一看,果然,那个女生的嘴唇在动,似乎在低声数着什么,手指还在一级一级地点着台阶。数到第七级时,她突然抬起头,朝着林野的方向看过来——
就在这时,楼梯尽头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像是有什么重物从楼上掉了下来,砸在台阶上。
声音很沉,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。
赵磊的手电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光柱斜着照向楼梯上方的黑暗,什么都看不见,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,却顺着空气飘了过来。
林野猛地回头,握紧了发烫的青铜镜。他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,是人?是怨灵?还是别的什么东西?
但他清楚地感觉到,黑暗中,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。
楼梯间的空气骤然变冷,比槐树林的寒意更刺骨。墙壁上的水泥开始簌簌往下掉灰,那盏已经熄灭的白炽灯,突然又亮了起来,发出一种诡异的绿光。
而那面青铜镜上的符文,此刻正亮得刺眼,像是在警告他——
危险,正在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