礼堂里的寒意像冰水一样往骨头缝里钻。
周彤还瘫在地上，手腕上的青黑指印泛着诡异的光泽，她盯着穿衣镜的碎片，眼神直勾勾的，嘴里反复念叨：“它在看我……镜子里有好多手……”
赵磊举着强光手电，光柱死死钉在穿衣镜上，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：“林野，这玩意儿真邪门！我刚才测了光谱，镜面反射率比正常镜子高30%，而且……”他咽了口唾沫，声音发紧，“反射的光线里混着红外线，跟人体辐射的波长一致，就像镜子里藏着个活物。”
林野没工夫理会他的“科学分析”。他手里的青铜镜烫得厉害，镜面的白光越来越亮，符文的轮廓在光里浮沉，像是有了生命。穿衣镜里的冷笑倒影还在扭曲，那些抓挠镜面的手影越来越清晰，指甲缝里似乎还沾着黑色的淤泥，看得人头皮发麻。
“苏晴，符纸还有吗？”林野侧头问。刚才苏晴扔出的黄符只在镜面上烧出个黑斑，连带着那片区域的手影都缩了缩，显然符纸对这怨灵有克制作用。
苏晴从帆布包里又摸出三张符纸，指尖捏着符角，眼神凝重地盯着镜面：“这镜子吸收的‘妄念’太多，普通符纸只能暂时压制。它现在把周彤当成了‘新的执念载体’，必须彻底切断联系。”
“怎么切？”赵磊急道，“要不我找个锤子把它砸了？物理破邪，简单粗暴！”
“不行！”苏晴立刻否决，“地缚灵依托物体存在，强行破坏可能导致灵体暴走，到时候不止周彤，整个礼堂的人都可能被缠上。”她顿了顿，看向林野手里的青铜镜，“你的镜子……好像能引动它的核心，或许可以试试用镜面共鸣，逼出它的本体。”
林野一愣：“镜面共鸣？”
“就像两个频率相同的音叉会共振，”苏晴语速飞快，“灵体对同源的灵力最敏感，你把青铜镜贴上去，用意念集中注意力，或许能让它的灵体不稳。”
赵磊在旁边嘀咕：“说得跟蓝牙配对似的……”但他还是往旁边挪了挪，给林野让出位置，同时把强光手电的亮度调到最大，光柱在穿衣镜上投下一片刺眼的光斑，“我用强光干扰它的视觉，你趁机动手！”
林野深吸一口气，攥紧了青铜镜。镜身的温度已经接近体温，符文的光芒透过指缝渗出来，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点。他一步步走向穿衣镜，每走一步，镜面里的冷笑倒影就清晰一分，那些手影也变得更加狂躁，抓挠的声音“咯吱咯吱”响，像是在刮玻璃。
离镜面还有一米远时，一股无形的拉力突然从镜子里传来，扯得他胳膊发沉。林野低头，看到自己的影子在镜面上扭曲变形，影子的手腕处，正缠着几道黑色的发丝——那是周彤手腕上的同款指印延伸出来的。
“别被它拉进去！”苏晴突然喊道，扬手甩出一张符纸。符纸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，精准地贴在林野的影子上，“滋啦”一声，发丝瞬间烧断，拉力也跟着消失了。
林野趁机往前冲了两步，将青铜镜狠狠按在穿衣镜的正中央。
两道白光在接触的瞬间炸开。
青铜镜的白光柔和却坚韧，像一张网，死死罩住穿衣镜；而穿衣镜里涌出的黑气阴冷粘稠，带着无数细碎的尖叫，试图将白光吞噬。两种力量碰撞的地方，镜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裂纹，“咔嚓、咔嚓”的碎裂声在寂静的礼堂里格外刺耳。
“有效！”赵磊兴奋地大喊，把手电筒往旁边的三脚架上一卡，腾出双手在手机上操作，“我把干扰声波调到刚才检测到的频率，给它加把劲！”
手机里立刻传出一阵尖锐的噪音，像是指甲划过麦克风。穿衣镜里的手影猛地一顿，抓挠的动作变得迟缓，连带着黑气的涌出都弱了几分。
林野感觉青铜镜里传来一股暖流，顺着手臂钻进身体，之前被寒气冻僵的手脚瞬间恢复了力气。他盯着镜面上的符文，那道模糊的纹路正在白光中舒展，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，逐渐显露出清晰的轮廓——不是文字，也不是图案，更像是一道扭曲的裂痕，从镜面边缘延伸到中心，恰好与穿衣镜的裂纹重合。
“这是……”林野正想细看，穿衣镜突然剧烈震颤起来。
镜面的裂纹彻底贯穿，黑色的雾气从裂缝里疯狂涌出，化作无数只手臂，朝着三人抓来。苏晴反应最快，将剩下的符纸全部甩出，黄符在空中连成一道屏障，暂时挡住了黑雾。但屏障上的符纸很快就开始冒烟，显然撑不了多久。
“快撤！”苏晴喊道。
赵磊已经扶起了周彤，正拖着她往门口退：“林野，走啊！”
林野却没动。他的目光被穿衣镜中心的位置吸引了——那里的裂纹最密集，透过缝隙，他隐约看到镜子后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，不是墙壁，而是一张泛黄的纸片。
“再等等！”林野咬着牙，加大了按在青铜镜上的力气。镜面的白光骤然暴涨，将黑雾逼退了半尺。他另一只手伸出去，指尖穿过不断扩大的裂缝，摸到了那张纸片的边缘。
是张照片。
就在他捏住照片的瞬间，穿衣镜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，整面镜子“哗啦”一声彻底碎裂，无数镜片飞溅开来。黑色的雾气失去了载体，像潮水般退去，那些手影在白光中惨叫着消散，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焦糊味。
林野被气浪掀得后退了两步，踉跄着站稳。他摊开手，掌心躺着一张已经有些霉变的黑白照片。
照片上是个梳着麻花辫的女生，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，站在西教学楼的台阶上，手里捧着一本书，笑得眉眼弯弯。背景里的槐树林刚抽出新芽，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，带着种干净的朝气。
“这是……”赵磊凑过来看，突然指着照片背面，“有字！”
林野把照片翻过来，背面用蓝黑墨水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：“1973级 陈雪，于西教402”。字迹已经有些褪色，但“陈雪”两个字还是看得很清楚。
“陈雪？”林野心里一动，想起了西教楼梯间青铜镜映出的那个哭泣女生，“难道是同一个人？”
苏晴走过来，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，指尖在“西教402”几个字上停顿了一下，眼神复杂：“1973年，西教学楼确实有个叫陈雪的学生自杀了，校史里有记录，但具体原因没写……”她顿了顿，把照片递还给林野，“这张照片藏在镜子后面，应该是她生前留下的，可能和她的执念有关。”
赵磊突然“咦”了一声，指着地上最大的一块穿衣镜碎片：“你们看那个！”
林野和苏晴低头看去，只见那块碎片上，还残留着青铜镜的白光。而在碎片与青铜镜接触的地方，一道清晰的符文印记正慢慢隐去，那印记的形状，竟然和青铜镜边缘新浮现的“裂痕”状纹路一模一样。
林野立刻举起青铜镜，借着礼堂的应急灯光仔细看。之前那道模糊的符文果然清晰了很多，像是用刀刻上去的，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金光。他用指尖摸了摸，镜身光滑依旧，那符文却像是活在镜子里，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。
“这纹路……”苏晴的目光落在符文上，瞳孔微微收缩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帆布包，手指在包侧的口袋上停顿了一下，像是在掩饰什么。
“怎么了？”林野注意到她的动作。
“没什么。”苏晴立刻移开目光，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，“符文变清晰，说明你的镜子吸收了灵体的力量，算是……升级了？”她的解释有些牵强，但林野没再追问——他能感觉到，苏晴对这符文的了解，恐怕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。
赵磊已经把周彤安顿在椅子上，正用手机联系她的室友：“搞定，她室友马上过来送她去医院。”他走过来拍了拍林野的肩膀，“没想到你这破镜子还真有点用，回头我给它做个3D建模分析分析。”
林野把照片小心地夹进课本，又将青铜镜揣回口袋。镜身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，但那道新浮现的符文像是在他指尖烙下了印记，总觉得有点发烫。
苏晴收拾好散落的符纸，背起帆布包：“这里的灵体已经散了，剩下的碎片我会叫人来处理，你们先回去吧。”她说完转身就走，脚步比平时快了些，像是在逃避什么。
林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礼堂门口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。刚才捏照片时，指尖沾到了一点照片上的霉变痕迹，现在那痕迹已经变成了灰黑色，洗都洗不掉，像是某种无声的标记。
赵磊还在碎碎念着刚才的“战绩”：“下次得做个更强的声波干扰器，再加点符纸的材料分析……”
林野没接话。他的目光落在礼堂角落的穿衣镜碎片上，那些碎片反射着应急灯的光，晃得人眼睛发花。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，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块小碎片——碎片里映出的，不是他和赵磊的影子，而是一个模糊的白裙人影，正站在他们身后，缓缓抬起头。
林野猛地回头。
身后空空如也，只有散落的镜片在地上闪着寒光。
他再低头看那块碎片，影子已经恢复了正常，只有他自己的脸，在碎片里显得格外苍白。
“怎么了？”赵磊注意到他的不对劲。
“没什么。”林野摇摇头，把那块碎片踢到一边，“走吧，回去了。”
走出礼堂时，夜风带着槐树林的凉意吹过来，林野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铜镜。镜身安静地躺着，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那道新浮现的符文正在微微发烫，像是在呼应着什么。
而在礼堂走廊的拐角处，苏晴靠在墙上，打开了帆布包侧袋里的一个笔记本。笔记本的第一页，画着一个与青铜镜符文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，图案旁边写着一行小字，墨迹已经有些陈旧：
“镇灵七器·青铜镜，符文初显，界门将开——慎之。”
苏晴盯着那行字，指尖微微颤抖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。符纸的一角，同样印着一个缩小版的“裂痕”符文，与青铜镜上的纹路，分毫不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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