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的晃动骤然加剧，课桌椅像被无形的手掀翻，木桌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“吱呀”声，碎木屑混着粉笔灰漫天飞舞。林野死死扶住讲台边缘，指节因用力泛白——刚才青铜镜突然脱离他的手掌，像被磁石吸附般冲向讲台中央时，他分明看见镜面上闪过一道极快的红光，像是陈雪怨灵的眼泪落在了镜面上。
“稳住！”苏晴的声音从右侧传来，她不知何时从帆布包里摸出三张黄符，指尖捏诀凌空一点，符纸“唰”地贴在晃动最剧烈的三扇窗户上。淡蓝色的微光从符纸边缘亮起，如同在窗沿织了层薄网，原本疯狂渗血的墙壁竟真的慢下了速度，血珠在墙皮上凝住，像冻住的朱砂。
赵磊蹲在讲台前，怀里抱着个工具箱——那是他破解西教门锁时顺手带的，此刻正翻出一把生锈的螺丝刀，对着讲台抽屉的锁孔猛戳。“这破锁是五十年代的款吧？比我爷爷岁数都大！”他咬牙用力，螺丝刀杆被拧得弯曲，“再晃下去，不等我们撬开，这讲台就得自己散架！”
林野转头看向讲台中央的青铜镜。镜面正浮着层白雾，雾里隐约映出陈雪的身影：她仍站在讲台前，满脸泪痕却死死盯着抽屉，嘴唇翕动着重复两个字，细听竟是“证据……证据……”。黑板上的血字“抽屉里有证据”正往下淌着暗红的液滴，落在粉笔槽里，“滴答”声在嘈杂的晃动中异常清晰。
“让开！”林野突然上前，一把夺过赵磊手里的螺丝刀。他想起青铜镜刚才的异动，试着将左手按在镜面上——掌心刚贴上，镜面就传来一阵滚烫的震颤，白雾瞬间散开，露出镜背那些原本模糊的符文。此刻符文竟亮起了淡金色的光，其中一道“裂痕”状的纹路恰好对着抽屉锁孔。
“顺着符文指的方向拧！”苏晴突然喊道。她站在教室后排，正盯着黑板上的血字皱眉，“这是‘引灵锁’，当年陈雪自杀前可能用灵力锁过抽屉，普通工具打不开，得用青铜镜的灵力共鸣！”
林野依言调整螺丝刀角度，让杆身对准符文发光的方向，再用力一撬——“咔哒”一声脆响，生锈的锁芯竟真的崩开了。抽屉“吱呀”一声弹开条缝，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旧纸张的气息涌了出来，呛得赵磊猛咳两声。
“快拿出来！”赵磊探手进去，摸出个巴掌大的铁盒。盒子是铁制的，表面锈得发黑，边缘用细铁丝缠了几圈，像是被人刻意封死过。他用指甲抠断铁丝，掀开盒盖的瞬间，三人都愣住了——里面没有预想中的试卷或信件，只有半块橡皮、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数学试卷，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。
橡皮是普通的白色绘图橡皮，一角被啃得坑坑洼洼，上面还留着个模糊的铅笔印，像是“雪”字的一半。试卷是1973年的期中试题，卷面有几处明显的涂改，右下角的署名处被墨水涂黑了，只能隐约看见“陈”字的偏旁。最显眼的是那张纸条，纸边已经脆化，上面用蓝黑墨水写着一行字：“想证明清白，来4楼教室，我有证据。”
苏晴伸手拿起纸条，指尖轻轻拂过字迹，脸色突然变了。“这字迹……”她抬眼看向林野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是当年的中文系系主任，周明远。”
“周明远？”赵磊凑过来，掏出手机调出刚才在校史馆拍的档案照片，“就是那个给陈雪下处分、后来突然提前退休的老头？他给陈雪写这纸条干嘛？难道他真有证据？”
“不一定是帮她。”苏晴捏着纸条的手指收紧，指节泛白，“当年陈雪被指认偷试卷时，第一个站出来‘作证’说看到她进办公室的就是周明远。如果他真有证据，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，反而要让陈雪来4楼教室？”
话音刚落，教室的温度骤然下降。林野打了个寒颤，转头看见陈雪的怨灵不知何时飘到了他们面前——她的身影比刚才清晰了许多，校服上的血迹、脸上的泪痕都看得真切，眼睛里却不再是之前的绝望，而是翻涌的愤怒，像要喷出火来。
“他骗我……”陈雪的声音带着强烈的震颤，每个字都像冰碴砸在地上，“他说有同学看到是谁偷的试卷，让我来教室等……我来了，却没人……然后他们就说我在教室藏试卷，是被当场抓包……”
随着她的话，教室的晃动再次开始，这次比之前更猛烈。墙壁上凝住的血珠重新开始流动，顺着墙缝往下淌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血溪；被掀翻的课桌椅竟自己立了起来，椅腿“咚咚”地撞着地面，像是在跺脚；黑板上的血字“我没有偷”开始扭曲，笔画缠绕成一团乱麻，最后竟渗出了更多的血，沿着黑板边缘往下滴。
“陈雪！”林野猛地举起青铜镜，镜面的金光瞬间扩大，将陈雪的怨灵笼罩在里面。他能感觉到镜身传来的滚烫，符文的光芒几乎要刺进眼睛，“我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！这张纸条、这张试卷，都是证据！我们会帮你查清楚，你先冷静下来！”
金光中的陈雪动作一滞，愤怒的眼神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茫然。她低头看向林野手里的铁盒，视线落在那张被揉皱的试卷上，身体突然轻轻颤抖起来。“那不是我的试卷……”她伸出半透明的手，指向试卷被涂黑的署名处，“那个名字……不是我写的，是……”
她的话只说了一半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。
那叫声尖锐得像玻璃碎裂，林野三人都被震得捂住耳朵。只见陈雪的怨灵身上突然冒出黑烟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般剧烈扭曲，原本清晰的身影瞬间变得透明，眼睛里最后一点清明也被黑气覆盖。她伸出手想抓住什么，却只抓到一把空气，身体像被风吹散的雾，一点点变淡。
“不——！”陈雪的惨叫声越来越弱，最后化作一声极轻的呜咽，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。
几乎在她消失的瞬间，教室的晃动戛然而止。
墙壁上的血珠不再流动，凝固成暗红色的痕迹；立起来的课桌椅“哗啦”一声倒在地上，恢复了原本破败的样子；黑板上的血字褪去颜色，只剩下模糊的白痕，像被擦掉的粉笔字。窗外的天光暗了下来，林野看了眼手表，指针指着晚上九点零三分，和他们刚进教室时一样——刚才的时间错位，仿佛从未发生过。
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和寒意，提醒他们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。
赵磊瘫坐在地上，大口喘着气，抹了把额头的汗：“刚……刚才那是怎么回事？她怎么突然就消散了？不是说只要找到证据，她的执念就能缓解吗？”
苏晴没说话，她蹲下身，手指轻轻碰了碰地面凝固的血痕，又抬头看向讲台——青铜镜还放在那里，镜面的金光已经褪去，恢复了原本的古铜色，只是边缘的符文似乎又清晰了些，除了之前的“裂痕”状纹路，旁边竟多了一道极细的、像“人”字的纹路。
林野走到讲台前，拿起青铜镜。镜身还有些余温，他对着镜面照了照，里面映出的是自己苍白的脸，没有异常。但不知为何，他总觉得刚才陈雪消散前的眼神很奇怪——那不是自然消散的平静，而是带着惊恐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拖走的。
“她没说完的话。”林野突然开口，声音有些干涩，“她说试卷上的名字不是她写的，是……是谁？”
赵磊愣了一下，连忙拿起那张试卷：“对啊，她肯定知道真凶是谁！难道是周明远？可他是系主任，没必要自己偷试卷吧？还是说……”
“是他侄子。”苏晴突然站起身，语气肯定，“我爷爷的笔记里提过一句，周明远有个侄子叫周强，当年也是中文系的学生，成绩很差，却在那次期中考试突然考了全班第三。后来陈雪自杀，周强没多久就转学了，没人知道去了哪里。”她顿了顿，看向林野手里的青铜镜，“陈雪刚才想说的，应该是周强。”
林野捏紧了青铜镜，镜背的符文硌得掌心发疼。如果真凶是周强，周明远为了护短栽赃陈雪，那纸条就是个圈套——故意把陈雪骗到教室，再“人赃并获”，坐实她偷试卷的罪名。可陈雪为什么会突然消散？是因为情绪太激动导致灵体不稳，还是……
“嗡——”
青铜镜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。
林野低头，看见镜面上浮现出一层极淡的黑雾，像是之前吸收槐树林地缚灵时留下的残留，但这次的黑雾更浓，还隐隐扭曲成一个模糊的形状，像是一只手的轮廓。
就在这时，教室外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那声音像是有重物从楼上掉了下去，沉闷而清晰，在寂静的西教学楼里回荡，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赵磊吓得一哆嗦，猛地看向门口：“什、什么声音？”
苏晴脸色一变，快步走到门口，伸手去拧门锁——刚才自动锁死的门，此刻竟一拧就开了。她探头往外看了一眼，回头时脸色苍白如纸：
“在楼梯口……好像有个人掉下去了。”
林野和赵磊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悸。他们跟着苏晴冲出教室，跑到4楼楼梯口往下看——昏黄的灯光下，楼梯平台上蜷缩着一个人影，一动不动，像是摔晕了过去。
而那人身上穿的衣服，林野认得。
是李伟。
那个从槐树林被救回来后一直高烧昏迷的同学，明明应该在宿舍躺着，怎么会出现在西教4楼的楼梯上？
林野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青铜镜，镜面上的黑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，但他清楚地感觉到，镜背的符文又烫了起来，像是在预警。
他抬头看向楼梯上方，空荡荡的走廊里，只有风吹过窗户的“呜呜”声，像有人在哭。
刚才陈雪的突然消散，李伟的莫名出现，还有青铜镜的异常……
这一切，绝不只是巧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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