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

十二月的风裹着寒意，却吹不散三号楼走廊里的热闹。墙上贴满了艺术节的海报，李萌萌拿着报名单，像只快乐的小蝴蝶，在教室里飞来飞去：“苏晓冉，就差你了！钢琴独奏多适合你啊，你小学不是拿过奖吗？”

苏晓冉的脸瞬间涨红，手指下意识地攥紧校服衣角——这个动作被陈阳的相机捕捉到了，照片里她的指尖泛白，背景是李萌萌举着的“艺术节报名表”，红底黑字格外显眼。

“我……我不行。”苏晓冉的声音细若蚊吟，头埋得更低了，“我好久没练了，会演砸的。”

“怎么会？”李萌萌拉着她的手晃了晃，“我听过你哼歌，调子准得很！再说还有一个月呢，我们陪你练。”

陈阳举着相机，悄悄退后两步，镜头里，林默正把一本钢琴曲谱往苏晓冉桌肚里塞，封面露出“简易版《月光》”几个字；王浩在旁边拍着胸脯：“放心，演出时我给你当保镖，谁起哄我揍他！”赵磊白了他一眼，却在苏晓冉抬头时，难得地没怼人，只是说：“试试呗，不行再说。”

苏晓冉看着他们，手指慢慢松开衣角，点了点头。陈阳按下快门，拍下她嘴角那抹比蚊子还小的笑意。

从那天起，琴房的灯总亮到很晚。陈阳第一次发现时，是周三晚自习后，她去办公室交作业，路过琴房，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——《月光》的第一乐章，弹到高潮处总卡壳，像只被卡住的小鸟。

她推开门，看见苏晓冉坐在钢琴前，手指在琴键上颤抖，眼眶红红的。琴凳上放着林默塞给她的曲谱，页脚被翻得卷了边，上面用铅笔标着密密麻麻的音符。

“又卡壳了？”陈阳走过去，把手里的热奶茶放在琴上——是她从校门口买的，加了双倍珍珠。

苏晓冉吓了一跳，手忙脚乱地擦眼睛：“我……我就是想多练会儿。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总弹不好，会给班级丢脸的。”

“才不会。”陈阳坐在她旁边，翻到卡壳的那页，“你看这里，节奏慢半拍试试？就像走路被石头绊了一下，慢慢跨过去。”

苏晓冉试着弹了一遍，果然顺了些。陈阳举着相机，拍下她低头看琴键的样子，月光从窗户漏进来，在琴键上投下她的影子，像只展翅的蝶。

第二天一早，陈阳去琴房拿相机，发现窗台上多了杯热牛奶，还冒着热气。林默从走廊尽头走过来，看见她手里的相机，耳朵红了红：“昨天……我路过，听见琴声了。”

陈阳笑了笑，没戳破他半夜来送牛奶的事，只是把相机里的照片给他看：“你看，她弹顺了。”照片里的苏晓冉，手指在琴键上跳跃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。

林默看着照片，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了敲，像在数琴键的节奏。

另一边的小品排练场，简直是场“灾难”。王浩写的剧本里，赵磊要演个“高冷学霸”，台词只有三句：“嗯”“不知道”“别烦我”。可他要么把“别烦我”说成“别吻我”，要么在王浩演“学渣求带”时，憋不住笑场。

“赵磊你能不能专业点！”王浩举着剧本，一脸悲愤，“这可是艺术节！咱班能不能拿奖就看咱俩了！”

赵磊靠在墙上，手里转着笔：“谁让你写的台词那么傻。”话虽如此，却在王浩重新念台词时，站直了身子，努力板起脸。

陈阳躲在门后拍他们：王浩演到“学渣被老师训”时，挤眉弄眼的表情像只受惊的猴子；赵磊板着脸说“不知道”，嘴角却偷偷翘了个角；两人演到吵架戏份时，真急了眼，吵到最后却笑作一团，剧本扔得满地都是。

演出前一天，苏晓冉在琴房练到深夜。她终于能完整弹完《月光》了，结尾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，听见窗外传来轻轻的掌声。她抬头，看见林默站在窗外，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，见她望过来，赶紧转身跑了，像只被抓住的兔子。

苏晓冉笑着拿起保温杯，里面是温的姜茶——和上次她发烧时，林默给她泡的一样。

艺术节当天，后台乱成一锅粥。苏晓冉穿着白色的演出服，手抖得系不上鞋带，陈阳蹲下来帮她系，发现她的鞋里塞着张纸条，是王浩的字迹：“别怕，我们都在台下！”旁边画着个龇牙咧嘴的小人，旁边标着“赵磊说这是给你加油的表情”。

林默从外面进来，手里拿着支向日葵，花瓣上还带着水珠：“我妈说，演出时拿着这个，会有好运气。”他把花塞给苏晓冉，转身就走，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。

轮到小品上场时，王浩紧张得忘词，站在台上抓耳挠腮。赵磊板着脸提醒他：“第三页，学渣求带那段。”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进话筒里，台下顿时笑成一片。

王浩索性破罐子破摔，指着赵磊说：“你这人怎么回事？平时跟我抢漫画时咋不高冷？”赵磊没忍住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——那是他第一次在台上笑场，眼睛弯成了月牙，和平时的“冰山脸”判若两人。

台下的掌声差点掀翻屋顶。李建国坐在第一排，嘴角笑得咧到耳根；陈阳举着相机，拍下赵磊笑场的瞬间，他身后的王浩正对着观众做鬼脸，两人的影子在幕布上摇摇晃晃，像两个快乐的皮影。

钢琴独奏是最后一个节目。聚光灯打在苏晓冉身上时，她深吸一口气，看见台下的陈阳举着相机冲她笑，王浩和赵磊挤在第一排，手里举着歪歪扭扭的“加油”牌，林默坐在他们旁边，手里的向日葵举得高高的。

《月光》的旋律在礼堂里流淌。这一次，她没有卡壳，指尖在琴键上跳跃，像在月光下跳舞。弹到最后一个音符时，她抬头望向台下，看见林默的眼睛亮晶晶的，像盛着整片星空。

陈阳按下快门，拍下这一幕：聚光灯下的苏晓冉，台下举着向日葵的林默，挤在一起傻笑的王浩和赵磊，还有礼堂外飘进来的第一片雪花。

演出结束后，小品拿了“最受欢迎奖”，赵磊的笑场成了全校的名场面；苏晓冉的钢琴独奏拿了一等奖，奖杯被王浩抢去当“篮球冠军杯”，举着到处炫耀。

陈阳把照片洗出来，贴在相册里。最上面是赵磊笑场的瞬间，下面是苏晓冉弹琴时的侧脸，旁边是王浩举着“假奖杯”的傻样，最底下压着林默送向日葵时的背影，照片边缘还沾着点雪花的痕迹。

她在相册扉页写下：“2018年12月25日，琴声和笑声，都比雪花暖。”
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，把操场染成了白色。王浩和赵磊在雪地里打雪仗，苏晓冉站在屋檐下，手里捧着奖杯，林默递给她一副手套——和他自己戴的是同一款，灰色的，带着毛绒绒的边。

陈阳举着相机，看着镜头里的他们，忽然觉得，这个冬天好像一点都不冷了。胶片转了一格，咔嗒一声，像在说：还有更多温暖的故事，要开始了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