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灿靠在斑驳的墙面上,指节抵着额头揉了揉,指腹蹭过眉骨时带着点用力的红痕。
他吐出的那口气混着夏末的热意,在空气里荡开一圈模糊的涟漪,声音里攒着压了许久的沉郁,像浸了水的棉絮,沉甸甸地砸过来:“你还说过她脸颊、肚子、大腿上的赘肉,对吧?”
他抬眼时,睫毛上沾着窗外漏进来的碎光,目光却像淬了冰的针,直直射向刘丧:“江南跟我说过,你没明着笑她,也没逼她减肥,但她每次对上你那双带笑的眼睛,都觉得像被细针扎着——她才一百零二斤,往体重秤上一站,指针颤巍巍的,比我们俩轻了快半个头,却整天琢磨怎么把身上那点肉刮下来。”
“她一开始每到半夜都会跟我说‘哥,我饿’然后再发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,跟我哭诉,减肥真的好难。”
“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后,她就没半夜跟我说过饿,我还好奇的问她是不是想开了不减了,她说没有,她现在一整天不吃饭都不觉得饿了。”
说到这儿,他忽然拔高了音量,语气里的火气“噌”地窜上来,眼底的红血丝看得一清二楚:“我当时听到这句话,我脑袋都气大了。这死孩子哪里是不饿啊?!这是胃饿习惯了,胃癌的前期表现!我当时抓起车钥匙就想去找你,”汪灿的声音发颤,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,“想把你从哪个墓里揪出来,摁在地上狠狠打一顿!让你看看她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!让你知道她为了迎合你那点破审美,拿命在糟践自己!
他喘着粗气,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,眼神里的愤怒几乎要溢出来,却又在最盛处陡然软下去,染上浓重的无力感:“她那时候肉眼可见的精神不好,脸苍白,黑眼圈又重,还跟我说整天就想睡觉,提不起力气,我都怕她突然死了。”
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,汪灿的影子在墙上晃得厉害,像他此刻翻涌的情绪。那句没说出口的话悬在空气里——他差点就失去这个总爱跟他撒娇、总把心事藏在玩笑里的“妹妹”了。
刘丧的身体猛地一僵,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脊椎。他垂着眼,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遮住了瞳孔里瞬间炸开的惊痛。他没说话,喉咙里像堵着团烧红的棉絮,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撞在走廊的墙壁上,又弹回来,砸在他心上。
那副常年挂在脖子上的降噪耳机滑下来,在锁骨处晃荡,线绳勒得脖子发红,他却浑然不觉,只盯着汪灿,嘴唇动了动,半天只挤出个嘶哑的气音:“……她现在……”
后面的话没说出来,被喉咙里的哽咽堵死了。
“你说你在这段感情里自卑?她又何尝不是?她以前夏天总穿吊带短裤,裙摆扫着膝盖,跟我说‘你看我这腿是不是很有肉感’,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。她以前的朋友夸她穿那些好看,你当初不也说过吗?说她肉乎乎的才叫性感。
“可白昊天、霍秀秀,跟你一起出过任务的那些女人,大多是又高又瘦的吧?”汪灿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,像冰锥敲在玻璃上,“跟她们待久了,你是不是也下意识觉得,江南该减减了?觉得她那点肉碍眼了?
刘丧的肩膀猛地一缩,像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,他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指节泛着骇人的白,手臂上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确实在不知不觉中用白昊天、霍秀秀的标准来衡量江南。每次任务回来,他都会下意识比较江南和她们的身材差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