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丧汪灿

“还怕墓里的虫子，”他顿了顿，像是想起什么，嘴角扯了下，“说你最怕那玩意儿，偏偏每次下斗都躲不开。她总问我，有没有什么药能驱所有虫子，我说哪有那东西，她就自己去查偏方，弄些奇奇怪怪的草药晒干了塞你包里，你估计都没发现。”

  刘丧的手指收紧，可乐瓶被捏得变了形。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，在汪灿的话里一下下撞着耳膜。

  “怕你中邪，怕你饿肚子。”汪灿的声音低了些，“有次你出远门，她半夜给我发消息，说梦到你被困在一个黑黢黢的地方，手里的压缩饼干吃完了，正啃石头呢。我骂她胡思乱想，她就回个哭脸，说‘哥，我害怕’。”

  “更怕你下去了就上不来。”这句话像块冰，砸在刘丧心口。“每次你出发，她都跟我算日子，说‘今天该到地方了’‘今天该开始下斗了’‘今天该上来了吧’。超过一天没消息，她能对着手机坐一整夜，眼睛熬得通红，第二天还得强打精神跟我说没事。”

  “还怕你得罪人。”汪灿又喝了口可乐，瓶里的气泡滋滋地响，“说你那脾气，跟谁都欠你钱似的，万一在道上惹了不该惹的，被人阴了怎么办？怕你们突然被警察盯上，就你跟着的那些人，什么吴邪，黑瞎子，张起灵，解雨臣要是被抓了全家都得完蛋，得判多少年啊你们。”

  他说到这儿停了，走廊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。过了会儿，汪灿突然笑了，笑声很轻，带着点说不清的味道。“每次跟我说完这些，又立马紧张兮兮地补一句，‘哥，你千万别告诉刘丧’。”他转头看刘丧，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亮，“你说她这是图什么？”

  刘丧没说话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可乐瓶上凝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，打湿了衣袖也没察觉。

  “我突然觉得我这店挺好的。”汪灿换了个姿势，把空了一半的可乐瓶在手里转着圈，“人脉不多不少，够应付事就行；货源稳定，不用担惊受怕。一年不开张，开张吃三年，多省心。”他侧过脸，目光扫过刘丧，“没什么仇家，不用天天提防谁背后捅刀子，也不用跟阎王爷抢命。跟你一比，我这工作简直是神仙日子。”

  “江南跟我讲初中那阵儿的事时，正蜷在我店角落的藤椅里。”汪灿又开口，声音比刚才沉了些，带着点回忆的温度，“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，说一口停半天，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。”

  “说那三年，能叫上名字的朋友，一只手就数得过来。但到毕业那天，连一个能并肩走的人都没有。”

刘丧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，贴在斑驳的墙面上，像张皱巴巴的纸。他没动，听汪灿继续说，声音里裹着点江南没说出口的委屈。

  “何珍、龙念、吴建熙，加上她，一开始四个人总凑在一起。”汪灿回忆着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服，“她说那时候放学，四个人能绕着操场走三圈，就为了多聊会儿天。直到吴建熙认识了新朋友，突然就不跟她们走了。”

  他顿了顿，像是在想江南说这话时的表情。“从那天起，三个人的队伍就散了。她总说，何珍和龙念好像忘了还有她这个人。去食堂吃饭，她对面的座位永远空着；体育课分组，那两人头也不回就扎进别人堆里，剩她一个站在原地，连体育老师都看不过去，喊她去凑数。”

  刘丧的喉结动了动，想说什么，最终还是闭了嘴。走廊里的声控灯又灭了，汪灿的声音在黑暗里浮着，带着点潮湿的凉意。

  “后来龙念也走了，就剩她和何珍。”汪灿的语气软了些，“她说那段日子其实挺好的，两个人一起抄作业，一起躲着老师吃零食，不用猜谁的心思。可没过多久，吴建熙跟新伙伴闹翻了，又找回来。”

  “吴建熙总缠着何珍，”他笑了声，有点无奈，“江南说她想不通，明明是吴建熙先丢下她们的，怎么她一回头，何珍就能立刻把自己抛在一边。每次吴建熙来，她就成了多余的那个，站也不是，走也不是，像个局外人。”

  "就像你选择张起灵时一样干脆。”

  汪灿转过头，借着窗外的光看向刘丧，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情绪。“这事，她没跟你提过吧？”他问得直接，“你从来没问过她以前的事，也从没告诉过她你自己的过去。你们俩啊，就像隔着层玻璃，看着挺近，其实谁也摸不透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