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跳的谎言

晨光透过教室玻璃窗斜斜洒进来，粉笔灰在光束中缓缓漂浮。欧阳零低头看着手上的纱布，边缘已经有些泛黄。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，掌心传来轻微的刺痛感。

"早啊。"林朗抱着篮球走进教室，运动服前襟还带着汗渍。他径直走到欧阳零桌边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，"手怎么样了？"

欧阳零抬头看了他一眼。阳光从窗户漏下来，在林朗脸上晃动。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笑起来眼角会有细纹。

"没事。"

林朗没再说话，转身走向后排。路过讲台时，他脚步顿了一下，回头扫了眼正在分发练习册的苏晴。

"今天晨会谁主持？"

"班长。"

苏晴站在讲台前翻着资料，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她穿着淡蓝色制服裙，胸前的校徽擦得锃亮。看到林朗和欧阳零进来，她抬眼扫了一眼，继续翻着手中的文件。

晨读铃声响起，同学们陆续回到座位。苏晴清了清嗓子："今天晨会内容是关于艺术节安排。"她翻开笔记本，"独唱节目由玫负责，曲目是《卡农》改编版。"

教室后排传来一阵低语。玫坐在靠窗的位置，听到自己名字时微微一怔，随即露出笑容："好的。"

"我觉得这个曲目太悲伤了。"林朗突然举手，"换人吧。"
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。有人转头看他，有人看向玫。苏晴不动声色地记下异议，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。

"这是一首经典曲目，而且……"苏晴看向玫，"你觉得呢？"

"我没事。"玫轻声说。她低头整理课本，指尖微微发颤。

欧阳零听见她的心跳。不是双重的，而是三重——平稳中有细微的震颤，像是琴弦被轻轻拨动又强行压下。

晨会结束后，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去上体育课。欧阳零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半拍，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
"你手还疼吗？"玫站在他桌边，手里抱着音乐课本。

"不疼了。"

"那就好。"她笑了笑，转身要走，却又停下，"昨天……谢谢。"

欧阳零看着她的背影。心跳声还是那样，但不知为什么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
午休时间，图书馆角落堆满心理学旧书。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，照在一本《情绪识别与心理共振》的封面上。欧阳零翻着书页，指尖摩挲着边角。纸张粗糙，带着淡淡的霉味。

门被轻轻推开。欧阳零听见脚步声，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。

"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？"

"猜的。"玫站在光影交界处，长发垂在肩头，"你在看什么书？"

欧阳零合上书，露出封面上的标题。"最近在研究这个。"

"是吗？"她走近两步，坐在对面。"欧阳零，别再听我的心跳了。"

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在光束中缓缓沉降。欧阳零盯着她的眼睛："为什么？"

"因为……"玫咬了咬嘴唇，声音有些发抖，"我在怕什么。"

"你到底在怕什么？"

沉默片刻，她突然笑了："如果我说喜欢你，你会信吗？"

欧阳零没有回答。他听见她的心跳在那一刻猛然加快，像是谎言被戳破的震颤。

"我知道你会听到。"玫低下头，手指轻轻摩挲着课本封面，"所以我不想让你再听了。"

"你的心跳在说谎。"

"也许吧。"她抬起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，"但有时候，说谎的心跳比真话更容易让人接受。"

窗外传来打篮球的声音，混着远处操场上的欢笑声。欧阳零看着她，突然发现她的眼角有一道细小的疤痕，像是小时候摔伤留下的。

"你妈妈最近还好吗？"

玫的笑容僵了一下。"很好。"

"她又逼你练琴到半夜了吧？"

"你怎么知道？"

"你的眼袋很重。"

"只是昨晚睡得不好。"她站起身，抱紧怀里的课本，"我去吃午饭了。"

脚步声渐渐远去。欧阳零看着她离开的方向，第一次觉得图书馆的空气有点闷。

走廊尽头，苏晴靠在栏杆边抱着一摞资料。她看着玫离开后欧阳零仍坐在原地的身影，眼神复杂。

"原来你一直在听她的心跳……"

脚步声渐远，她转身离开，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
下午的体育课上，林朗罚球十次全中。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，在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
"喂，"他擦了把汗，看向欧阳零，"你跟玫，怎么回事？"

"什么怎么回事？"

"别装傻。"林朗把球抛给他，"你手受伤那天的事，还有她写的歌……"

欧阳零接住球，指尖传来皮革的触感。"你想说什么？"

"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。"林朗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，"她有很多事你不知道。"

"比如？"

"比如她妈妈的事。"林朗踢了踢地上的石子，"每次她妈妈来学校，她都会躲进音乐教室。有一次我去找她，看见她坐在钢琴边哭。"

欧阳零的手指蜷缩了一下。"然后呢？"

"她说没事。"林朗扯了扯衣领，"但你知道吗？她笑的时候，眼睛里从来都没有光。"

夕阳西下，操场上传来放学铃声。欧阳零看着远处教学楼的影子慢慢拉长，想起玫最后那个笑容。心跳依然平稳，但他说不清为什么，总觉得哪里不对。

夜幕降临，欧阳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。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，在天花板上画出一道银线。

他忽然听见心跳声。不是自己的，也不是别人的。

是玫的。

节奏平稳中带着细微的颤抖，像是有人在黑暗中轻轻拨动琴弦。他闭上眼睛，跟着心跳声慢慢入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