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盖还在震。欧阳零盯着录音机，那根黑色的电源线像条蛇，顺着地板往他脚边爬。
"你听见了吗？"苏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"刚才那段……不是真的她。"
八音盒里的芭蕾舞者转得飞快，发条突然绷紧。欧阳零伸手想按住它，指尖擦过金属边缘时，摸到一层薄薄的锈迹。那些年他反复上发条时留下的指纹，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暗红。
录音机开始转动。沙沙声持续了整整五秒，然后是雨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。欧阳零闭上眼，三年前的暴雨夜立刻浮现在脑海里。
"你会听懂吗？"玫靠在钢琴边，雨水顺着她发梢往下淌。
"我在听。"他记得自己当时握着她手腕，体温比往常高两度。
录音带里的对话却不一样。
"你会听懂吗？"玫的声音带着笑意。
"我不知道。"欧阳零的声音很轻，"我只知道你的节奏不对。"
苏晴蹲下来，手指轻轻拂过琴键。某个低音区发出嗡鸣，像是有人在深水里叹息。
"你一直在记录她的异常波动。"她指着谱架上摊开的笔记本，"可你有没有想过，或许只是你的心跳乱了？"
窗外的雪又开始飘。一片雪花落在欧阳零手背，融化时留下针尖大的水渍。他翻开笔记本，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波形图。某一页右下角用红笔写着："完美的心跳才是最美的乐章。"
这不是他的字迹。
"假玫"的声音再次响起："你以为在保存美好，其实是在抹杀真实的她。"
琴盖猛地一震，震得笔记本滑到地上。苏晴弯腰去捡，发现封底夹层里露出一角照片。她抽出来，看到是张泛黄的拍立得——音乐教室里，玫坐在琴凳上，欧阳零站在她身后，两人中间隔着半臂距离。
照片背面写着："别记录我的节奏"。
"原来你早就知道。"苏晴喃喃道。
玄关又传来脚步声。这一次节奏变了，不再是《致爱丽丝》的旋律。欧阳零站起来时碰翻了谱架，乐谱散落一地。他蹲下去捡，发现某张谱子背面有用隐形墨水写的字。
苏晴凑近看："完美的数据会说谎"。
录音机突然加快运转速度，音频变得尖锐刺耳。欧阳零伸手去关，却发现按钮纹丝不动。沙沙声中混入了新的对话：
"你怎么能这样对她？"
"我只是想帮她变得更好。"
"你根本不明白她需要什么！"
这是林朗的声音。但那是三个月前审讯室里的话。
"你篡改了录音带。"苏晴抓住欧阳零的手腕，"你把不同时间的对话剪在一起，拼凑出你想要的真相。"
琴盖震动得更厉害了。欧阳零看着自己的掌心，那些记录心跳频率的笔记正在变成乱码。某行字突然清晰起来："恐惧是最稳定的节奏"。
"假玫"的声音轻笑："你连她的心跳都要修剪成你喜欢的样子，又何尝真正聆听过？"
玄关的门栓轻轻晃动。这次的脚步声和之前完全不同，带着种疲惫的拖沓感。欧阳零突然意识到：真正的危险才刚刚靠近。
"我们得离开这儿。"苏晴拉住他的袖子。
"等等。"欧阳零盯着笔记本最后一页，那里有行小字正在浮现："当观察者成为变量，所有数据都将失效"。
门外传来一声咳嗽。不是少女的声音，而是个中年男人。
"你终于发现了。"陌生的声音说，"这些年你记录的从来不是她的心跳，是我的实验结果。"
琴盖轰然合上。录音机自动弹出磁带，掉在地上时裂成两半。最后一段空白处隐约能看到血指印，形状像颗破碎的心。
玄关的门栓又晃了一下。这次的声音很轻，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挠。
"你终于发现了。"门外的人说，"这些年你记录的从来不是她的心跳，是我的实验结果。"
琴盖轰然合上。录音机自动弹出磁带，掉在地上时裂成两半。最后一段空白处隐约能看到血指印，形状像颗破碎的心。
欧阳零后退半步，后腰撞上钢琴。琴键发出一串杂乱的音符，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。他盯着那截断开的磁带，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：深夜重听录音时圈出的红圈、标注着"异常波动"的笔记、还有那些被他剪掉的部分——
"等等。"他抓住苏晴的手腕，声音发颤，"不对。"
苏晴正弯腰去捡散落的乐谱，闻言抬起头。她的瞳孔微微收缩，目光落在欧阳零身后。
"小心！"
一股寒意突然扑面而来。欧阳零猛地转身，只见钢琴镜面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，正站在门口。那人穿着深色大衣，脸藏在阴影里，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巴。
"你是谁？"欧阳零下意识后退一步。
那人没回答。他缓缓抬起右手，指尖沾着暗红的液体，在门框上轻轻一抹。一道血痕顺着木纹渗开，像蜘蛛的触须般蔓延。
"你一直在研究心跳。"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，"可你有没有想过，为什么偏偏是你？"
欧阳零的呼吸一滞。他想起来了——三年前那个暴雨夜，玫第一次来找他上课时，手腕上的伤痕也是这样蜿蜒着，像一条条干涸的小溪。
"你是..."他喉咙发紧，"林朗？"
"我？"那人嗤笑一声，"你以为林朗是谁？"
话音刚落，窗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。欧阳零猛地转头，看见一只乌鸦正疯狂撞击玻璃。它的羽毛凌乱，喙上沾满血迹，每一下都让窗户震得厉害。
"别看！"苏晴拽住他的手臂，但已经晚了。
欧阳零的目光已经与乌鸦对上。那一瞬间，他仿佛听见了什么——不是鸟鸣，而是一个女人的哭声，断断续续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"那是...玫？"
"不是。"苏晴死死盯着窗外，"是另一个人。"
乌鸦突然停止撞击，歪头看向他们。它的黑眼睛里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——一个坐在钢琴边，另一个站在她身后，手搭在她肩上。
正是照片里的姿势。
但照片上，玫明明是笑着的。此刻镜子里的人，却满脸惊恐。
"你到底是谁？"欧阳零再次转向门口的人。
"我是谁不重要。"那人慢慢走进来，脚步声和之前完全不同，拖沓而沉重，"重要的是，你有没有想过，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能力？"
欧阳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——自己从没问过这个问题。他一直以为这是天赋，是某种与生俱来的能力，就像有些人天生五音不全，而他能听见心跳。
"这不可能..."他喃喃道。
"当然可能。"那人走到钢琴旁，手指抚过琴键，"你以为你在记录别人的心跳？其实你只是在重复我的实验。"
他的指尖停在一个C音上，轻轻按下。琴键发出低沉的嗡鸣，像是某种信号。
"你记得三年前的事吗？"他继续说，"那场车祸，你真的以为只是意外？"
欧阳零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——刺眼的车灯，急刹车的声音，还有副驾驶座上那具冰冷的身体。他记得那天之后，他就开始能听见人的心跳了。
"是你..."他瞪大眼睛，"你就是那辆车的司机？"
那人没有否认。他只是笑了笑，笑容里带着某种诡异的满足。
"你以为你在记录爱情？"他说，"不，你在记录恐惧。"
琴盖突然剧烈震动起来，几乎掀翻。苏晴扑过去想按住它，却看到琴盖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：
"恐惧是最稳定的节奏。"
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"我们得离开这儿。"她拉住欧阳零的袖子。
"等等。"欧阳零指着笔记本最后一页，那里有行小字正在浮现："当观察者成为变量，所有数据都将失效。"
那人的眼神变了。他猛地伸手去抓笔记本，但已经晚了——纸页突然自燃，火苗窜起的瞬间，整个房间陷入一片诡异的红光中。
"你疯了？"他怒吼。
"不。"欧阳零的声音很轻，却异常坚定，"我终于明白了。"
火光映照下，他的影子投在墙上，扭曲而陌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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