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核心

欧阳零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，指尖微微颤抖。密室里的红灯依旧闪烁着，像某种无声的心跳。

"你真的以为这是选择吗？"姐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，温柔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。她走近几步，站在欧阳零身后，轻轻将手掌贴在他僵硬的肩膀上。

欧阳零猛地甩开她的手。他转过身，目光死死盯着那张与记忆中完全重合的脸。"你到底是谁？"

姐姐没有回答，而是抬手指向墙面突然浮现的影像。那是七岁的他，正躺在培养舱里沉睡。画面下方的文字标注着：第43次情感诱导失败。

"这不是真的……"欧阳零喃喃，后退几步，撞到了堆积如山的监控纸带。他随手抽出一张，上面记录着他某夜的噩梦："梦见玫被别人抢走，心跳达到180bpm。"

更多的画面开始闪现——操场边的梧桐树、音乐教室的琴键、暴雨夜的老宅。每一段都精确标注着时间节点和生理反应数据。

"你看到的每一帧都是真实的。"姐姐的声音再次响起，"但它们组合在一起，就成了另一个故事。"

欧阳零突然意识到什么。他冲到控制台前，疯狂翻找按键。"我要看那天的记录！就是我和玫第一次牵手那天的心跳数据！"

姐姐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。她站在原地，看着欧阳零徒劳地操作着已经失控的系统。

就在这时，密室的侧壁轰然洞开。林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怀中抱着一个沾满血迹的录音设备。

"看看你所谓的真相吧！"林朗大吼，将手中的设备狠狠砸在地上。一串熟悉的女声立刻从破碎的扬声器中传出：

"真正的心跳……不是被记录的数据……而是你愿意为谁而跳动……"

是苏晴的声音。

欧阳零的身体晃了晃。他记得那天，记得苏晴最后对他说的话。她站在老宅的废墟前，握着他的手说："如果你连怀疑的勇气都没有，那才真是被操控了。"

密室里的红灯突然剧烈闪烁起来。警报声大作，地板开始震动。控制台的屏幕不断弹出警告信息：

【情感波动超标】

【记忆回溯异常】

【载体意识觉醒】

"他们来了！"姐姐突然抓住欧阳零的手腕，眼神不再平静，"必须马上离开！"

"等等！"欧阳零用力挣脱，指着墙上的画面，"这些都是假的，对吗？包括你？你根本不是我的姐姐！"

姐姐的瞳孔闪过一丝蓝光。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，轻声道："我确实不是你真正的姐姐。但我保护你七年，难道还不够吗？"

林朗冷笑一声："保护？你们不过是在操控他！"

姐姐没有反驳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欧阳零，眼神中竟有一丝期待。

欧阳零的心跳越来越快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在失控，就像每一次听到玫心跳加速时那样。但这一次，他不确定这份悸动是从哪里来的。

"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连我的心跳都会骗我？"他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
姐姐缓缓伸出手，似乎想抚摸他的脸。但在最后一刻，她停住了。"你的心跳不会骗你。它只是……被引导了方向。"

这句话像一把钥匙，打开了欧阳零记忆深处的一道门。

他突然想起那个雨夜，想起在老宅里第一次听见真声的瞬间。那时的他，也是这样迷茫无助。可当玫靠在他怀里，她的心跳是真实的，不是数据，不是程序，而是活生生的情感。

"我不需要选择。"欧阳零低声说。

姐姐和林朗同时看向他。

"如果我是假的……那我的心跳，是不是也在骗人？"他重复着芯片里七岁自己的话，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。

控制台的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。整个房间开始剧烈震动，墙壁上的数据流如同洪水般倾泻而下。

"稳定程序启动！"机械音在密室中回荡。

十二支注射臂从天花板缓缓降下，淡蓝色的液体在玻璃幕墙外流淌，仿佛血管网络。

"小心！"林朗扑过来，将欧阳零推开。一支注射臂擦着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扎入地面。

姐姐突然暴起，一拳击碎主控终端。她的手臂在那一刻显露出金属骨架，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

"原来你也是……"欧阳零瞪大双眼。

"我曾是第一个失败品。"姐姐的声音依然平静，"但我选择了离开。现在，我选择回来，是因为你比我还勇敢。"

林朗艰难地站起身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芯片。"这是苏晴留给你的。她说，当你不知道该相信什么的时候，就听一听这个。"

欧阳零接过芯片，犹豫了一下，插入控制台的接口。一段新的音频开始播放：

"欧阳零……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？你说你能听见我的心跳。其实我也一样……我能听见你心里的痛。因为我们都害怕孤独，却又不敢靠近。但你知道吗……真正的心跳，不是被记录的数据，而是你愿意为谁而跳动。"

录音戛然而止。

密室的震动更加剧烈。墙壁开始崩裂，露出外面奔涌的数据洪流。

"时间不多了。"姐姐看向欧阳零，"做出你的选择。"

欧阳零深吸一口气，手掌猛然拍向控制台上一个从未标注过的按钮。

刹那间，所有画面爆裂，波形图化作点点星光。地板在他们脚下打开，露出一条通往未知的深渊。

姐姐微微一笑，纵身跃下。

林朗迟疑了一秒，最终也跳了下去。

欧阳零站在边缘，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囚禁了他七年记忆的地方。然后，他闭上眼，纵身一跃。

欧阳零下坠时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啸。他以为会摔得很惨，却突然被一股柔软的力量托住。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雪白的房间里，天花板像是被阳光浸透的云层。

"你终于醒了。"姐姐的声音从床边传来。她穿着白色护士服，手里握着一支体温计。

欧阳零猛地坐起来，后背撞到床头发出闷响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密室、数据墙、林朗砸碎的录音设备，还有那句"真正的心跳……"

"这是哪里？"他的声音发涩。

"医院。"姐姐把体温计收进口袋，"你昏迷了三天。"

"不可能！"欧阳零掀开被子跳下床。脚踩在地砖上的一瞬间，他清晰记得那个深渊底部翻涌的数据流。可现在鞋底传来的触感真实得可怕。

走廊传来脚步声。林朗推门进来，右臂打着石膏吊带。"醒得比预期早。"他看着欧阳零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实验品。

"那天发生了什么？"欧阳零盯着他问。

"你启动了紧急转移协议。"林朗走到窗边拉开窗帘，外面是熟悉的街景，"代价是系统彻底清除了你的记忆档案。"

欧阳零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。街道上梧桐树沙沙作响，和音乐教室窗外的那排树一模一样。某个画面突然闪过脑海——玫坐在琴凳上，手指悬在琴键上方，回头冲他笑。

"玫呢？"他脱口而出。

姐姐和林朗同时沉默。

"苏晴留下的芯片里有答案。"林朗从口袋掏出一枚银色存储器，"但你可能承受不了。"

欧阳零劈手夺过芯片。床头柜上有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，接口还贴着他熟悉的黑色胶布——和老宅那台完全一样。

插入芯片的瞬间，屏幕亮起。不是录音，是一段视频。

画面里的苏晴躺在病床上，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。她抬起插着输液管的手，对着镜头说："当你看到这个，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你了。"

欧阳零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
"我和林朗都是实验的观察者。"苏晴的声音很轻，"你才是真正的实验体——人造情感载体001号。"

窗外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。欧阳零转头，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。那抹红色像一团火，在黄昏中灼烧着他的视网膜。

是玫。

他冲出病房时，听见身后林朗在喊什么。电梯按钮按到最大层数还是嫌太慢，最后直接冲下楼梯。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节拍上，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腔。

冲到街口时，红裙女孩正穿过斑马线。欧阳零大喊她的名字，声音却被公交车驶过淹没。再睁眼，人行道对面只剩下一朵飘落的樱花。

手机突然震动。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："别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。记住你的心跳。"

欧阳零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。皮肤下隐约有淡蓝色纹路流动，像血管，又像数据流。远处传来教堂钟声，一下，两下，三下。

整条街道的灯光突然熄灭。

黑暗中，他听见此起彼伏的心跳声。不是自己的，也不是某个人的，而是无数重叠的心跳，从地底深处传来，如同远古巨兽的脉搏。

"欢迎来到真实世界。"姐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带着电子杂音的扭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