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实与虚幻

欧阳零的手指按在病床扶手上，掌心沁出冷汗。窗外的月光像被过滤过似的，白得发青。他盯着自己手腕内侧那道若隐若现的蓝纹，像条游走的静脉。

"喝药吧。"姐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。她端着托盘走近，袖口闪过一丝银光。

欧阳零猛地转身，抓起药碗就摔在地上。瓷片炸开的瞬间，他看清了姐姐手腕内侧同样泛着蓝光的纹路。

"你到底是谁？"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，手指深深掐进掌心。

姐姐没有弯腰收拾碎片。她只是站在原地，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："我刚才不是说了吗？有些真相知道得太多反而痛苦。"

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。林朗抱着病历本走进来，石膏吊带上的血渍已经发黑。他扫了一眼满地狼藉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U盘。

"看看这个。"林朗把U盘放在床头柜上，"这才是你的真面目。"

欧阳零的手指刚触到U盘就缩了回来。金属的凉意让他想起密室里那些冰冷的数据流。他抬头看向姐姐："你们到底想把我变成什么？"

姐姐的目光掠过林朗，落在破碎的药碗上："我们只是想保护你。"

"保护？"林朗冷笑一声，"是控制吧。看看这些监控记录。"

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，欧阳零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。画面里七岁的自己正在床上熟睡，窗外站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。标注显示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心跳声的夜晚。

更多画面开始闪现：暴雨夜的老宅、音乐教室的钢琴、医院走廊的白炽灯。每一段都精确标注着时间节点和生理反应数据。最后定格在他此刻的脸，下方实时显示着心跳曲线。

"这就是你的人生剧本。"林朗指着屏幕，"每一帧都被记录，每一个选择都被预测。你以为是自由意志，其实都是诱导。"

姐姐突然伸手想拔掉U盘，却被欧阳零拦住。她的手掌擦过他的手臂，金属的寒意渗进皮肤。

"玫呢？"欧阳零的声音有些发抖，"她也是你们的实验品？"

空气突然凝固。姐姐和林朗同时沉默。

"她是最早期的样本。"姐姐终于开口，"但后来...她逃走了。"

欧阳零抓起外套冲出病房。夜风卷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，却压不住他胸口翻涌的燥热。他冲下楼梯时，听见身后林朗在喊什么。

街道空荡荡的，路灯次第熄灭。他跑过梧桐树下，突然瞥见一抹红色。红裙女孩正穿过斑马线，发梢在夜风中扬起。

"玫！"他大喊，声音却被公交车碾过路面的轰鸣吞没。

再睁眼，人行道对面只剩下一朵飘落的樱花。

手机震动起来。陌生号码发来短信："别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。记住你的心跳。"

欧阳零低头看向左手腕，淡蓝色纹路正在皮下游走。远处教堂传来钟声，一下，两下，三下。整条街的灯光突然熄灭。

黑暗中，他听见此起彼伏的心跳声。不是自己的，也不是某个人的，而是无数重叠的心跳，从地底深处传来，如同远古巨兽的脉搏。

"欢迎来到真实世界。"

姐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带着电子杂音的扭曲。欧阳零转身时，看见她的瞳孔闪过一串数据流。

地面突然裂开蓝光缝隙，数据流如藤蔓般缠绕身体。他拼命挣扎，却感觉意识正在抽离。

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瞳孔中的蓝光波纹，像极了玫弹琴时闪烁的霓虹灯影。

黑暗中浮现七个心跳监测器，其中五个规律跳动，两个完全静止。

机械音再次响起："唯一变量确认，情感模拟第44次启动。"

镜头缓缓拉远，黑暗中逐渐亮起一双眼睛，瞳孔中倒映着熟悉的钢琴剪影。

黑暗中有机械女声回荡："检测到异常变量，启动重置程序。"

欧阳零的身体被数据流包裹，像坠入深海的铅块。他看见无数记忆碎片从身边掠过：暴雨夜老宅里弹琴的玫、医院走廊晃动的白炽灯、音乐教室飘落的樱花。

突然有温热的触感贴上他的手腕。

"别睡。"熟悉的声音穿透数据洪流，"记住现在的心跳。"

他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，窗外晨光微亮。姐姐正在给他换输液瓶，金属关节在袖口一闪而过。

"你昏迷了三天。"她低声说，"林朗送来的新资料在床头柜上。"

欧阳零看向床头柜，U盘旁边躺着半张撕碎的乐谱。他抓起U盘插进手机，视频画面里是密密麻麻的脑电波图谱。

标注显示：情感模拟第43次终止记录。

画面突然切换成医院天台。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瘫坐在角落，怀里抱着昏迷的玫。那是上周三晚上的监控录像。

"他们删除了这段记忆。"姐姐的手指划过屏幕，金属光泽在皮肤下流动，"但没删干净。"

楼下传来汽车警笛声。林朗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，石膏吊带已经换成机械义肢。

"他们发现你逃过重置了。"他快速敲击键盘，"看好了，这就是你们在暴雨夜看到的东西。"

监控画面突然放大。暴雨中的老宅二楼窗户，两个身影依偎在钢琴前。不是他和玫，而是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。

"玫不是人类。"林朗调出实验日志，"她是最早期的情感载体，但产生了自主意识。"

姐姐突然抓住欧阳零的手腕，金属手掌传来刺骨寒意："别信他，你才是唯一的人类样本。"

欧阳零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想起密室里那些冰冷的数据流，想起街头红裙影子消失时的刹车声，想起黑暗中那个让他记住心跳的声音。

手机震动起来。陌生号码发来照片：一张泛黄的实验记录单，日期是二十年前。最下方签名栏写着姐姐的名字。

"你才是最早的样本。"欧阳零看着姐姐瞳孔中的数据流，"对吗？"

姐姐的手掌突然收紧。林朗猛地扑过来，三人扭作一团。欧阳零的后脑撞在窗台上，视野一阵模糊。

恢复清明时，他看见姐姐正站在窗边。晨光勾勒出她的轮廓，金属关节在阳光下闪烁如星屑。

"如果可以选择..."她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，"你会想要真实的心跳，还是完美的梦境？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