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危的手指在因果镜上叩出清脆声响。
苏妄言站在雪地里，望着他玄色大氅上的积雪，喉间泛起苦涩。方才相柳转身时，她分明看见他后颈新愈合的伤口在泛红——那是斩尾留下的痕迹，也是他说“等我回来”时，眼底未说尽的眷恋。
“阿昭。”谢危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。他将因果镜塞进她掌心，镜面映出他苍白的脸，“庆国线因果波动源于诗会中毒案，范闲若死，庆国将提前十年陷入乱局。”他的指尖擦过她耳垂，“穿我的外袍。”
苏妄言低头，见他解下玄色大氅，内里是月白暗纹锦袍。她这才惊觉，自己身上还穿着相柳那件染血的白狐裘——方才替他渡气时，为方便施术，她扯开了领口。
“先生……”
“穿上。”谢危的语气不容置喙。他替她系好腰带，手掌在她腰上停留片刻，“若有人问起，便说你是我的……医女。”
“医女？”苏妄言挑眉。
谢危垂眸看她，眼尾红得像要滴血：“陈萍萍说，庆国的医女都爱穿素色襦裙。”他从袖中摸出一支青玉簪，替她绾起长发，“藏好因果镜，别让范闲发现。”
庆国京都，曲水流觞园。
苏妄言跟着暗卫穿过朱红游廊时，酒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。她望着湖边亭台里穿月白衫子的男子——范闲正执酒盏与人对饮，眉峰微挑，眼尾上挑，倒比原著里多了几分鲜活。
“范公子今日可要作诗？”有人举杯相邀。
范闲笑着摇头：“诗要作，但先等毒发了再说。”
苏妄言心头一紧。因果镜在袖中震动：【范闲当前状态：中毒（牵机散），剩余存活时间：两个时辰】
她摸了摸袖中的银针包，跟着暗卫绕到后园。假山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，范闲倚着太湖石，面色青白如纸，额角沁着冷汗。
“范公子。”她轻声道，“在下新得一剂解药，可解牵机之毒。”
范闲抬眼。他本以为是暗卫寻来的大夫，却见眼前女子穿一身素色襦裙，鬓边斜插青玉簪，眼尾微挑，倒像极了京都某位他年少时见过的女子。
“姑娘是？”
“医女苏妄言。”她蹲下身，将银针包放在他膝头，“请范公子伸出手腕。”
范闲犹豫片刻，将手递给她。他的指尖有些凉，腕间脉搏却跳得极快——不是中毒的虚浮，而是某种隐忍的紧张。
苏妄言捏起他手腕，银针刚要刺入，他却突然反手扣住她手腕。他的掌心滚烫，带着酒气：“姑娘可知，牵机散的毒，连太医院的院判都束手无策？”
“知道。”苏妄言不躲不闪，目光落在他眼底的警惕，“但我要救你。”
范闲的瞳孔微微收缩。他望着她眼底的不容置疑，突然笑了：“为何？”
“因为……”苏妄言的指尖抵住他腕间穴位，“你是庆国的诗仙，是未来的大宗师，不该死在诗会上。”
范闲的手指松开。他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，忽然想起母亲叶轻眉临终前说的话：“未来会有个穿素裙的姑娘，她会替我完成未竟的事。”
“那便……信你一次。”他闭上眼，任由她将银针刺入穴位。
针入皮肤的瞬间，苏妄言感觉有滚烫的气流顺着手腕涌来——是范闲体内紊乱的内力。她这才惊觉，牵机散不过是个幌子，真正致命的是他强行压制的内伤。
“你……”她抬头，正撞进他漆黑的眸子里，“在硬撑？”
范闲没有回答。他望着她耳尖泛起的绯红，喉结动了动：“姑娘的医术……倒是比太医院的高明。”
苏妄言的手顿了顿。因果镜突然闪烁：【检测到范闲情丝共鸣值45%，触发“诗会定情”记忆碎片】
记忆如碎片闪现——
京都的雨夜里，穿月白裙的小姑娘撑着伞站在巷口，怀里抱着本《诗经》。她仰头对他说：“范公子，我替你挡过刺客的刀。”
“你是谁？”小范闲问。
“我是……来陪你写诗的。”小姑娘笑着跑远，裙角沾着泥点，“等你中了状元，我给你磨墨。”
画面骤然破碎。范闲的指尖微微发颤，他望着眼前的苏妄言，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：“姑娘可知，我从前……见过你？”
苏妄言心跳漏了一拍。她抽回手，替他系好衣襟：“范公子说笑了。”
“不是说笑。”范闲的声音低了下去，“我母亲说过，会有个穿素裙的姑娘，替她看我写完《庆余年》。”
苏妄言的手指猛地蜷起。她想起因果镜里的提示——【庆国线关键因果：叶轻眉遗愿】。原来，她与范闲的羁绊，早在叶轻眉的预言里就埋下了伏笔。
“药来了。”她将熬好的药汁递给他，“喝了它。”
范闲接过药碗，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青玉簪上。那簪子他认得，是京都首富沈万钧送给他母亲的生辰礼——可沈万钧三年前就死了。
“这簪子……”
“借的。”苏妄言打断他，“喝药。”
范闲笑了笑，仰头饮尽。药汁的苦味在舌尖蔓延，他却觉得心里甜得很。他望着她低头收拾银针的模样，突然说：“姑娘，你可知我为何中毒？”
苏妄言抬头。
“是太子。”范闲的声音冷了下来，“他要我在诗会上出丑，让他背后的长公主上位。”
苏妄言的手指攥紧银针包。因果镜提示：【检测到庆国线隐藏因果——太子谋逆】。原来，这场中毒案不过是序幕。
“我会帮你。”她轻声道，“但你要答应我，诗会结束后，随我去见一个人。”
“谁？”
“九阙阁主。”苏妄言望着他，“他知道叶轻眉的秘密。”
范闲的瞳孔微微收缩。他望着她眼底的光芒，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：“等你见到那个穿素裙的姑娘，便把一切都告诉她。”
“好。”他点头，“我随你去。”
曲水流觞园外，谢危立在朱红廊下。
他望着湖边相谈甚欢的两人，指尖捏碎了袖中的玉牌。因果镜的光幕在他眼前闪烁：【警告！宿主与庆国线因果过深，可能触发“叶轻眉复活”事件】
但他没有动。
风卷着落花掠过他发梢，他望着苏妄言低头替范闲整理衣袖的模样，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——小阿昭也是这样，踮着脚替他系披风。
“先生。”暗卫上前，“要拦吗？”
谢危摇头。他摸了摸腕间的古玉，轻声道：“让他们走。”
暗卫欲言又止。
“无妨。”谢危望着湖面上的倒影，嘴角勾起一抹疯批的笑，“阿昭欠我的，总要还的。”
他转身走向马厩。今日的诗会，他本是要替她挡下所有风雨——可既然她选择了别人，那便让这庆国的风雨，替他试试她的心。
诗会散场时，月亮已爬上柳梢。
范闲喝得微醺，倚在苏妄言肩头哼着小调。他望着她耳尖的红，突然说：“姑娘，你可知我为何要喝这杯酒？”
“为何？”
“因为……”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，“我想让你知道，我的心跳，比牵机散的毒还烈。”
苏妄言的脸瞬间涨红。她想抽回手，却被他攥得更紧。
因果镜在袖中疯狂震动：【范闲情丝共鸣值80%，触发“诗会定情”关键事件】
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谢危骑着黑马从街角转出来，玄色大氅在夜风里猎猎作响。他的目光扫过相拥的两人，瞳孔骤然收缩。
“阿昭。”他翻身下马，一步步走来，“该回去了。”
范闲抬头，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。他认得这身玄色大氅——是庆国使团里那位“谢大人”，传闻中手段狠辣的帝师。
“这位是？”
“我的……”苏妄言顿了顿，“先生。”
谢危的目光落在范闲攥着苏妄言的手上，突然笑了。他的笑声像淬了毒的冰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：“范公子，诗会写诗，可莫要写错了题。”
范闲挑眉：“谢大人的意思是？”
“诗的题目，该是‘因果’。”谢危望着苏妄言，“毕竟……”他的指尖抚过她发间的青玉簪，“有些债，是要还的。”
苏妄言心头一紧。她望着谢危眼底的血色，突然想起第二章里相柳说的话——“谢居安，你护了她两世，可曾问过她要不要？”
而此刻，谢危的答案就藏在眼底——他要她，要她这一世的因果，要她所有的“要不要”。
范闲似懂非懂地笑了。他将苏妄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，对谢危拱手：“谢大人若有空，不妨来诗会上坐坐。我替你写首诗，题目就叫《因果》。”
谢危没有拒绝。他望着两人交叠的身影，摸了摸腕间的古玉。因果镜的光幕在他眼前展开：【庆国线因果修正进度30%，需触发“叶轻眉遗愿”完成度100%】
他轻声道：“好。”
月光下，三人的影子交叠成一片。
谢危知道，这场因果的游戏，才刚刚开始。
（第三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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