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阙阁的门扉在身后吱呀闭合时,苏妄言听见因果镜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
她转身,看见谢危倚着朱漆廊柱,玄色大氅上落满霜花。他的指尖还攥着她方才扯落的发带,目光却落在阁内那尊青铜因果镜上——镜面蒙着灰,隐约映出她的倒影,与记忆里那个抱着小女孩的男人重叠。
“阿昭。”谢危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酒,“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?”
苏妄言往前一步。因果镜突然剧烈震动,镜面裂痕中渗出金光,在她脚边聚成一行小字:【上古因果之神转世,九阙阁主座下首席,代号“昭”】
“我是……”她喉间发紧。
“你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。”谢危突然逼近,指尖抵在她喉间,“三百年前,他为斩断天道因果,以自身为引,将你封入轮回。而我……”他的拇指擦过她唇瓣,“是被他选中的‘守劫人’,替你承受每一世的因果反噬。”
苏妄言猛地推开他。她想起第二章里相柳的记忆——那个抱着小女孩的男人,眉骨与谢危有七分相似;想起第三章里范闲说“叶轻眉提到过你”;此刻因果镜的提示更像一把刀,剖开她前世今生的真相。
“所以……”她的声音发颤,“谢危,你接近我,是为了替师父报仇?”
谢危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望着她眼底的震惊,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疯癫的悲怆:“报仇?阿昭,我在雪地里抱了你三天三夜,为你挡下刺客的刀,替你受天劫……你以为我图什么?”
他扯开自己的衣袖,露出臂弯里狰狞的旧疤——那是三百年前,他为替她挡雷劫留下的。
“师父说,因果不可逆。”谢危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,“他说,你每轮回一世,都要被因果线割得遍体鳞伤。所以他封了你的记忆,让我来护着你。”他的指尖抚过她腕间的古玉,“这玉,是你前世的心头血凝的,能镇住因果劫。”
苏妄言想起第一章里,谢危为她挡住侍卫的刀时,古玉曾在她腕间发烫。原来不是巧合,是他在用自己的血养着这玉,替她续命。
“那相柳呢?”她突然开口,“范闲呢?你明知道他们会触发因果线,为什么还要……”
“因为我想看你为他们心动。”谢危打断她,目光灼热得像团火,“我想知道,你这一世,会不会为我停留。”
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范闲掀帘而入,怀里抱着个雕花木匣。他看见谢危时瞳孔微缩,随即恢复从容:“谢大人也在?”他将木匣递给苏妄言,“这是叶轻眉留下的《因果经》,她说你能解开里面的局。”
苏妄言接过木匣,指尖触到匣盖上刻着的“昭”字——与她腕间古玉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“范公子如何找到这里的?”谢危的语气冷了几分。
“因果镜指引。”范闲笑了笑,“它说,要解庆国线因果,需来九阙阁寻‘昭’。”他的目光扫过苏妄言,“看来,苏姑娘就是‘昭’。”
谢危的指尖捏碎了廊柱上的冰棱。冰碴子落在他手背,他却像感觉不到疼:“阿昭,你信他?”
“我信因果。”苏妄言打开木匣,《因果经》的纸页泛着金光,“叶轻眉说,因果不是枷锁,是……”她抬头看向谢危,“是选择。”
谢危的身体僵住。他望着她眼底的坚定,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——小阿昭也是这样,攥着他的手说:“先生,我想选自己的路。”
“好。”他退后一步,玄色大氅在地上拖出一道阴影,“我去极北看看相柳。”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毕竟……我护了你两世,总该去看看,你为他斩尾的地方,雪化了没。”
苏妄言想开口挽留,却见他已经转身。
阁外的雪突然下大了。
范闲望着谢危的背影,轻声道:“他好像……很爱你。”
苏妄言没有回答。她翻开《因果经》,第一页写着:“上古因果之神,因厌倦天道轮回,自封记忆入凡。每一世,需在四个世界寻得‘因果之人’,替她斩断宿命。”
而“因果之人”,正是谢危、相柳、范闲,还有……
她翻到最后一页,纸页上画着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,旁边写着:“第四人,名阿昭,是因果之神的本命。”
窗外传来雪落的声音。
苏妄言合上书,望着谢危消失的方向,突然笑了。
原来,她不是被命运推着走的棋子。
她是因果之神,是谢危的“阿昭”,是相柳的“小骗子”,是范闲的“诗会姑娘”——
是所有故事里,最鲜活的“人”。
(第四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