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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末乐队

知夏不知予

早读铃响第三遍时,林知予才冲进教学楼。

运动鞋踩过水洼,裤脚沾着草屑——她今早抄近路穿过后门的灌木丛,结果被露水打湿了半条腿。走廊里空荡荡的,只有她的脚步声撞在墙壁上,又弹回来追着她跑。

高一(7)班的门虚掩着,她攥着书包带深吸一口气,刚要推门,门却从里面被拉开。

季临渊站在门后。

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,露出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,他手里捏着一本物理练习册,显然是刚从座位上起来。晨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切进来,在他肩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,连额前微乱的碎发都看得清。

“报告……”林知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,突然想起昨晚熬到两点整理的错题本还落在桌上,今早惊醒时脑子里只有“迟到”两个字。

他没说话,只是往旁边侧了侧身。

她低着头往里冲,肩膀擦过他的手臂时,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,像是被晨露洗过的草叶气息。讲台旁的时钟指向七点十五分,班主任正用粉笔头敲黑板,见她进来,眉头拧了拧:“林知予,最后一次。”

“对不起老师。”她快步走向后排空位,经过季临渊座位时,才发现他的桌肚里露着半截黑色帆布包——他也迟到了。

同桌赵阳用笔戳了戳她的手,递来一张纸条:【季临渊刚帮你说你去医务室了,够意思吧?】

林知予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

她悄悄用余光往后看,季临渊注意到了她的视线,身子向前倾了点,小声的说了一句:“咱俩真是没谁了,一起迟到,我看你在房间里睡得太香了,感觉去叫你有点冒昧,所以赶紧跑到学校帮你找了个借口,对了!今天早上我们单元停电了,估计修好得到下午了,今天中午我请你去吃学校旁新开的牛肉面吧。”

她猛地转过去,几乎是平视着季临渊——他座位在她后方,此刻正微微侧着身,晨光在他眼底碎成一片浅金。

她张了张嘴,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,: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我睡得香?”话一出口就后悔了。她和季临渊的房间就隔着一道薄薄的墙。昨晚她写作业时,甚至能听见隔壁传来的翻书声,可她从没想过,他会注意到她有没有醒。

季临渊似乎也意识到说漏了嘴,耳尖悄悄泛起红,指尖无意识地抠了下课本边缘:“早上……敲你门没人应,听着没动静,就……”

就知道她还在睡。

林知予的心跳像擂鼓,震得耳膜嗡嗡响。她想起今早摸黑起床时,确实听见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,当时以为是幻听,原来他真的在门外站过。那道隔着布料和木板的墙,此刻突然变得透明,她能清晰地想象出他站在门外的样子——或许是低着头,手指悬在门板上,犹豫着要不要再敲一次。

“合着你俩住一块儿?!”同桌的赵阳不知什么时候转了半张脸,眼睛瞪得像铜铃,“我就说你俩怎么同上同下的,林知予你不够意思啊!都没跟我说过,咱俩还是不是好同桌了?”

林知予吓得差点把笔折了,慌忙摆手:“不是不是,就……家里有点事儿,暂住在他们家几天!”

“哦——”赵阳拖长了调子,眼神在他俩之间转了个圈,促狭地眨了眨眼,“室友啊。”

班主任的粉笔头“笃”地砸在赵阳桌角:“赵阳,转回去!”赵阳吐了吐舌头,乖乖转了回去。

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,只有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。林知予转回身,后背却像贴了片暖宝宝,一直热到脖颈。她能感觉到季临渊的视线收了回去,可刚才他耳尖的红,还有那句没说完的“就……”,却在她脑子里反复打转。

原来他们的距离,从来不止是后方的座位,或是同单元的楼梯,是清晨同时打开的两扇房门,是隔着薄墙能听见的呼吸声。

林知予低下头,指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。她知道,这大概是他们整个高中三年里,唯一一次一起迟到。

就像很多年后,她会想起这个清晨,他侧身让她进门时,走廊的风掀起他衬衫领口,而她甚至没敢抬头,说一句“谢谢”

下课铃刚扯着嗓子响起来,教室里立刻涌成一锅沸水。季临渊合上书的动作顿了顿,侧头看向陈默,又把目光扫过林知予和赵阳这边:“中午去不去那家新开的牛肉面?我刚看校群里有人发图,说汤底是牛骨熬的。”

赵阳正往嘴里塞薯片,含混不清地接话:“去啊!正好试试新店——”

话没说完,两道身影已经挤过课桌间的缝隙凑过来。何筱安手里捏着本笔记本,发尾的卷度随着动作轻轻晃:“季临渊,你也想去那家牛肉面店吗?我和瑾璇刚才还在说呢,听说要排队很久呢。”她的声音软得发甜,视线几乎黏在季临渊身上,余光都没往旁边的林知予三人身上落。白瑾璇站在她身后,抱着手臂笑了笑,目光在季临渊和林知予之间转了圈,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。

陈默往椅背上一靠,扯了扯季临渊的袖子:“不是说好了我们四个——”

“人多热闹嘛,”何筱安立刻接过话头,指尖轻轻点了点季临渊的课桌边缘,“而且我知道有条近路,能少排半小时队呢,一起去呗?”林知予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。她看见何筱安校服领口别着的珍珠发卡,和季临渊书包上挂着的同款星星挂件。

赵阳大概也觉得气氛微妙,清了清嗓子:“哎不是,我们先约好的——”“没关系。”季临渊突然开口,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。他站起身,把物理练习册塞进书包,“多两个人也一样,走吧。”

何筱安眼睛瞬间亮了,拉着白瑾璇就往门口走:“我就说季临渊你最好了!快走吧,去晚了真要排队了!”

陈默皱着眉看了季临渊一眼,没再说什么,抓起书包跟了上去。赵阳凑到林知予耳边嘀咕:“什么情况啊这是……”林知予没应声。她看着季临渊的背影,他走路时背挺得很直,书包带在肩上轻轻晃。刚才他说“多两个人也一样”的时候,是不是忘了早上在课堂上说过“我请你”?还是说,对他而言,她和何筱安、白瑾璇,其实没什么不一样?

走廊里人来人往,何筱安正叽叽喳喳地跟季临渊说笑着什么,偶尔伸手拂开挡路的同学,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。林知予落在最后,看着他们的背影被攒动的人群吞没,突然觉得手里的书包沉了很多。

赵阳推了她一把:“走啊,愣着干嘛?牛肉面再不去真没了。”

她“嗯”了一声,抬脚跟上。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,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,像谁没说出口的话,被踩碎在匆匆的脚步声里。

她想起今早他站在门后让她进去的样子,想起他说“怕冒昧”时指尖的蜷缩,那些瞬间像泡沫一样浮起来,又被何筱安清脆的笑声戳破了。

原来有些靠近,从来都不是只对一个人吗。

何筱安踩着小白鞋,几乎是贴着季临渊的步子走,声音像浸了蜜:“听说那家店老板以前是五星级酒店的厨师,季临渊你喜欢吃辣吗?我可以帮你多加一勺辣椒油——”

季临渊的视线越过她,落在后面的林知予身上,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:“你昨天晚上写作业应该写到了很晚吧?作业本带了吗?下午第一节课要交的。”

林知予愣了下,赶紧摸了摸书包侧袋:“啊……带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他点点头,嘴角似乎牵了下,转头时正好对上何筱安还没说完的话,只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又落回林知予那边,“你上次说想看的那本物理竞赛题,我家有,晚上回去找给你。”

何筱安脸上的笑僵了半秒,又很快堆起来:“物理竞赛题?季临渊你还看这个呀?我最近也在补物理呢,要不……”

“白瑾璇,”季临渊突然打断她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,“你刚刚不是说有事找林知予?”

白瑾璇正抱着手臂看戏,闻言挑了挑眉,几步走到林知予身边,很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:“对哦,差点忘了。知予,我问你,上次你借我的那支荧光笔在哪儿买的?我找了好几家文具店都没看到。”

她把林知予往旁边拉了两步,声音压低了些,眼神却瞟着那边的季临渊,林知予被她拽着,只能眼睁睁看着何筱安又凑到季临渊身边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季临渊没怎么回应,却也没再往前走,像是在等她们。

“不是,这叫什么事啊?”赵阳凑到陈默旁边,故意提高了音量,“有的人啊,明明别人不想搭理,还非得往上凑,不知道的还以为绑了卖身契呢。”

陈默嗤笑一声,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:“可能觉得自己是太阳吧,谁都得围着转。”

这话不高不低,刚好能让前面的人听见。何筱安的脸“唰”地红了,瞪了赵阳一眼:“你说谁呢?”

“谁接话我说谁呗。”赵阳摊摊手,冲林知予挤了挤眼,“对吧林知予?咱们约好的四人局,硬塞进来俩,这饭吃得还有啥意思?”

季临渊终于皱了眉,看向何筱安:“你们要是有事,就先回去吧。”

何筱安的眼眶瞬间红了,咬着唇没说话。白瑾璇赶紧打圆场:“哎呀别生气嘛,筱安就是想跟大家熟络熟络……既然这样,那我们就先走了,你们吃好喝好啊。”她说着,半拉半拽地把何筱安拖走了。

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,赵阳哼了一声:“早该这样了。”

空气突然安静下来。林知予低头看着自己被白瑾璇拽出红印的胳膊,听见季临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:“走吧,去吃面。”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样子,可林知予抬头时,却看见他耳后还带着点没褪下去的红。阳光穿过行道树的缝隙落在他肩上,碎成一片晃动的光斑。

赵阳和陈默在前面勾肩搭背地聊游戏,季临渊放慢脚步,跟她并排走着。

“刚才……”他似乎想说什么。

“没事。”林知予赶紧打断,“快走吧,不是说要排队吗?”

他看着她,没再说话。风吹过树梢,把远处的车鸣声都吹得模糊了。林知予偷偷瞥了他一眼,正好撞见他低头看她的目光,像含着点笑意,又像藏着点别的什么,快得让她抓不住。

牛肉面店的空调呼呼吹着冷风,四张木桌拼在一起,碗里的红油正冒着热气。赵阳吸溜着一根面条,含糊不清地开口:“哎我说,你们觉不觉得何筱安对季临渊有点太热情了?就今天早上,我看见她往季临渊桌肚里塞了瓶牛奶,上面还贴了便利贴呢。”

陈默挑了挑眉,夹起一块牛肉:“何止,昨天放学回家的时候,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,她拉着白瑾璇在季临渊旁边站了十分钟,就等他抬头看一眼。”

林知予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,低头喝了口汤。牛骨汤底熬得浓郁,带着点胡椒的辛辣,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莫名的涩。

“别瞎说。”季临渊放下筷子,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角,“就是同学。”

“同学能做到这份上?”赵阳冲他挤眼睛,“我可听说,初二那年有人给你递情书,你当场就给扔垃圾桶了,何筱安这待遇,够特殊了啊。”

季临渊没接话,反而看向林知予:“你碗里的牛肉太多了,吃不完?”

林知予一愣,才发现自己光顾着听他们说话,碗里的牛肉几乎没动。她赶紧夹起一块塞进嘴里,含糊道:“能吃完。”

“对了林知予,”赵阳突然转向她,“你跟季临渊住一块儿,没发现他有啥小怪癖?比如睡觉打呼?或者半夜起来啃数学题?”

“赵阳!”林知予的脸腾地红了,踢了他一脚,“说什么呢。”

陈默在旁边笑:“人家就暂住几天又不是天天视奸季临渊,哪能知道那么多。不过话说回来,季临渊,你俩怎么想到住那个单元的?那老单元楼连电梯都时好时坏。”

季临渊喝了口冰汽水,瓶身上凝的水珠滴在桌上:“我妈工作的地方离这个单元挺近的,也离学校比较近,环境什么的不用那么看重,所以商量着搬过来了。”

“那你呢?林知予,你怎么想着去那个单元的?又是因为什么暂时住在季临渊家的?”

赵阳的问题像颗石子投进水里,林知予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

她低头盯着碗里沉浮的葱花,鼻尖突然有点酸。

林知予低头扒拉着面条,没再说话。陈默看出她不想多提,撞了撞赵阳的胳膊:“吃你的面吧,再不吃汤都凉了。”

店里的风扇呼呼转着,吹起季临渊额前的碎发。他拿起筷子,夹了块最大的牛肉,轻轻放进林知予碗里,声音不高,却刚好能让她听见:“快吃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红油在碗里晃了晃,映得她眼睛有点湿,原来那些她以为是巧合的温暖,都是他不动声色的关照。

林知予咬着那块牛肉,突然觉得有点咸,是眼泪掉进去了吧。她想。

“我跟你们说个更劲爆的,”赵阳突然压低声音,凑近了些,“听说咱们班要换数学老师了,就是那个传说中教一届学生瘦十斤的‘灭绝师太’,据说她布置的作业能堆成山。”

“真的假的?”陈默皱起眉,“我数学本来就不稳定,这不是要我命吗?”

“可不是嘛,”赵阳叹了口气,“不过好在……”他故意拖长调子,冲季临渊抬下巴,“咱们有学神啊,以后抄作业可就靠你了。”

季临渊白了他一眼:“自己做。”

赵阳和陈默还在叽叽喳喳地聊新学期的八卦,从哪个老师爱拖堂,聊到隔壁班谁和谁在谈恋爱。林知予没怎么听,只觉得碗里的牛肉面突然变甜了,连带着空调吹出来的冷风,都带着点暖融融的味道。

她偷偷抬眼,看见季临渊正低头听赵阳说话,嘴角噙着点淡淡的笑意。阳光落在他的发梢,镀上一层浅金,像极了很多个清晨,他站在楼道里等她时的样子。

刚踏进教室,班主任的声音就从讲台上传来,盖过了吊扇的嗡鸣:“下周五开学仪式,每个班五个才艺名额,有本事的都给我亮出来!找季临渊报名,必须报满,听见没?”

话音刚落,赵阳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,转身趴在林知予的椅背上,眼睛亮得像沾了光:“哎哎!乐队!咱们组个乐队怎么样?”

陈默挑眉:“你又来劲了?”

“不是我吹,”赵阳拍着胸脯,“我架子鼓虽然好久没碰,但底子还在!知予钢琴不是弹的也很厉害吗?上次你跟我说的!陈默你那把破吉他也能凑数,季临渊……”他拖长调子,突然压低声音,“我可听说你初中的时候唱歌特厉害,还被老师老师夸了,说嗓音跟清泉似的。”

林知予一愣,下意识看向季临渊。他正低头转着笔,阳光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,听见这话,笔顿了顿,抬眼时眼里带着点笑意:“听谁说的?”

“反正有人听见了,”赵阳挤眉弄眼,“怎么样?组不组?四个正好,缺个主唱你来,钢琴知予,吉他陈默,我打鼓,完美!”

陈默嗤笑一声,却没反驳,反而看向季临渊:“你要是来,我就奉陪。”

教室里的喧闹声渐渐低下去,大家都在偷偷往这边看。林知予的心跳有点快,指尖攥着校服衣角——她确实会弹钢琴,可那是小学的事了,奶奶在世的时候不顾父母的阻拦支持她的爱好,当奶奶走了之后,因为父母原因就搁下了,八级证书早就压在箱底积灰。

“可以啊。”季临渊突然开口,声音清朗,带着点笑意,“正好缺个机会练练手。”

赵阳直接欢呼起来:“耶!就这么定了!下午放学去琴房排练?”

“我……”林知予有点慌,“我钢琴好久没弹了,怕跟不上……”

“怕什么,”季临渊看向她,眼神亮得像晒足了太阳,“我唱歌也忘词,陈默吉他总跑调,赵阳打鼓能把节奏带飞——大家彼此彼此。”

陈默踹了他一脚:“谁跑调了?”嘴上吐槽,嘴角却扬着笑。

林知予看着他们,突然觉得心里那点忐忑被什么东西冲散了。阳光从窗外斜切进来,落在季临渊的白衬衫上,泛着柔和的光。

“那……我试试?”她小声说,声音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。

“试什么试,”赵阳拍她后背,“就这么定了!咱们乐队名字叫啥?‘高一(7)班显眼包组合’?”

“滚。”陈默和季临渊异口同声。

季临渊转着笔,目光落在林知予身上,像带着点温度:“叫‘夏末’怎么样?刚开学,夏天还没完全过去。”

林知予的心轻轻颤了一下。夏末。像此刻吹过教室的风,带着点热,又带着点即将迎来秋天的清爽。

“行!就叫夏末!”赵阳一锤定音,“下午琴房见,谁迟到谁请喝汽水!”

上课铃响起来时,林知予转回身,指尖还在微微发烫。她低头翻开课本,却在空白处,无意识地写下了“夏末”两个字。

斜后方传来季临渊翻动书页的声音,很轻,却像敲在她心上。她悄悄抬眼,看见他正低头看着什么,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去的笑意。原来阳光开朗的他,是这样的。原来和他一起做一件有点荒唐的事,是这样让人期待的。

窗外的香樟叶被风吹得沙沙响,像在为这个临时组成的乐队,奏响第一支不成调的序曲。

林知予看着那片晃动的光影,突然觉得,这个夏天的尾巴,好像比她想象中要长一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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