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到底在想什么啊!”
“我也想知道。”
“那然后嘞然后嘞。”
然后吗?
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街角,谢云遥正低头看苏鹤年新雕的墨玉挂件——那玉上的流云金丝被他磨得愈发温润,她指尖刚触到玉面,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越的笑。
“这便是苏小少爷常挂在嘴边的谢小姐吧?”
两人同时回头,见个穿杏色罗裙的少女站在不远处,发间簪着支银质梧叶钗,眉眼间带着几分疏朗的英气。她约莫十五六岁,手里把玩着颗莹白的玉珠,目光在谢云遥和苏鹤年之间转了转,笑意更深了。
苏鹤年愣了愣,随即拱手。
“叶姑娘怎么来了?”
“家父让我送批新玉料来,刚巧路过,就想过来瞧瞧,是什么样的姑娘,能让苏小少爷连刻玉时都走神。”
叶栖梧说着,朝谢云遥眨了眨眼。
“我叫叶栖梧,家父是南城叶家玉坊的。”
谢云遥这才想起,苏家与叶家素有往来,听说叶家这位大小姐自幼跟着父亲跑商,见识极广。她忙敛衽回礼。
“叶姑娘好,我是谢云遥。”
“早就听过谢小姐的名字。”
叶栖梧走近几步,目光落在谢云遥腕间的海棠玉佩上。
“这雕工是苏小少爷的手笔吧?果然细腻。”
她说着,忽然转向苏鹤年。
“说起来,前几日我在江南见到一种水玉,里面裹着天然的水纹,倒像是……”
她话没说完,就见苏鹤年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谢云遥,像是在想那玉若雕成挂件,她会不会喜欢。叶栖梧“噗嗤”笑出声,故意拖长了语调。
“苏小少爷,我说的是水玉,你盯着谢小姐做什么?”
苏鹤年的耳尖腾地红了,忙移开目光。
“叶姑娘取笑了。”
谢云遥也觉得脸颊发烫,低头摸着墨玉挂件,却听见叶栖梧又说。
“谢小姐别见怪,这小子打小就闷,也就在你面前,眼睛里才有点活气。”
她拍了拍谢云遥的肩,语气熟稔得像认识了多年。
“前几日他还托我在江南寻一种胭脂石,说要雕成雀儿的样子,想来是要送你的吧?”
苏鹤年猛地抬头。
“叶姑娘!”
“哎呀,说漏嘴了?”
叶栖梧挑眉笑,却不再逗他,转而对谢云遥道。
“我还有事要办,先走了。谢小姐有空,倒是可以常来苏家铺子坐坐,苏小少爷那柜台里,藏了不少给你备的玩意儿呢。”
她说完,挥挥手便转身离去,杏色裙摆扫过满地枯叶,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。
巷子里霎时安静下来,只剩风吹过树梢的声儿。谢云遥看着苏鹤年,见他窘迫地攥着衣角,耳根红得快要滴血,忽然忍不住笑了。
“胭脂石?要雕雀儿吗?”
苏鹤年讷讷地点头,又慌忙摇头,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。
“我……我听人说,江南的胭脂石颜色好看,想着……想着你或许会喜欢。”
谢云遥望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像揣了块暖玉。她晃了晃腕间的海棠玉佩。
“其实这个就很好看了。”
顿了顿,又补充道。
“不过,胭脂石雕的雀儿,我也很想看看。”
苏鹤年猛地抬头,眼里瞬间亮起光来,像被点燃的星火。
“真的?”
“真的。”
谢云遥笑着点头,看他松了口气的样子,忽然觉得叶栖梧的出现,倒像是一阵吹散薄雾的风,让那些藏在心底的话,终于有了要冒头的勇气。
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墨玉流云,又看了看苏鹤年泛红的脸颊,忽然轻声道。
“苏鹤年,等你把胭脂石雀儿雕好,我们一起去放竹蜻蜓好不好?就像去年开春那样。”
苏鹤年重重点头,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。
“好。”
风卷起两人的衣袂,带着深秋的凉意,却吹不散巷子里悄悄漫开的甜。谢云遥知道,有些心意,哪怕不说破,也早已在彼此眼底生根发芽,就像叶栖梧说的,那些藏在柜台里的玩意儿,那些托人寻来的胭脂石,都是少年没说出口的牵挂,只等着某天,像雀儿一样,扑棱着翅膀,飞进她心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