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栖梧在苏家住了些时日,说是帮着父亲料理玉料生意,实则总爱凑到谢云遥和苏鹤年身边。
那日三人在苏家后院看新到的玉料,叶栖梧指着块带翠色的原石笑。
“这料子雕只孔雀正好,谢小姐若不嫌弃,我让苏小少爷给你雕一只?”
谢云遥还没答话,苏鹤年已红着脸摆手。
“叶姑娘别闹,这料子质地松散,不适合细雕。”
他拿起另一块带冰纹的白玉。
“这块雕只鹤倒不错,云遥你看……”
话没说完,才觉“云遥”二字叫得太亲,慌忙改口。
“谢、谢小姐觉得如何?”
叶栖梧在旁看得直笑,伸手敲了敲苏鹤年的额头。
“平日里对着玉料倒能说会道,怎么见了谢小姐就成了结巴?”
谢云遥捂着嘴笑,看苏鹤年窘迫地低下头,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。她忽然想起叶栖梧昨日说的,苏鹤年托她寻胭脂石时,反复叮嘱。
“要最像晚霞的那种红”
心里便像被温水浸过,软软的。
三日后,叶栖梧要回南城,临行前拉着谢云遥在廊下说话。
“谢小姐,”
她把玩着发间的梧叶钗,语气忽然认真。
“苏鹤年这性子,闷得像块没开的璞玉,心里有话从不说,偏生对你,藏不住事。”
谢云遥的心跳漏了一拍,指尖绞着帕子。
“叶姑娘……”
“你别慌。”
叶栖梧笑了。
“我不是来替他说情的,只是觉得,你们俩这拉锯战,看得旁人都急。”
她凑近些,压低声音。
“他房里的木盒里,藏着你送的所有东西——断了线的风筝、磨圆的莲子、还有那只歪歪扭扭的木雀,连你三年前塞给他的海棠花瓣,都压在锦缎下呢。”
谢云遥的眼眶忽然有点热,原来那些她以为早被遗忘的细碎,都被他好好收着。
送走叶栖梧那日,苏鹤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。谢云遥从家里带了坛新酿的梅子酒,放在他案头。
“叶姑娘说,这酒能解闷。”
他抬头看她,眼底像蒙着层雾。
“她还说什么了?”
“说你雕玉的手艺越来越好。”
谢云遥眨眨眼,故意逗他。
“还说……南城有家铺子的胭脂石,红得像晚霞。”
苏鹤年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,手里的刻刀“当啷”掉在玉料上。他慌忙捡起来,却不敢看她,只低低地说。
“我已经托人去买了,想来……下月就能到。”
谢云遥看着他认真的侧脸,忽然觉得,叶栖梧说得对,这闷性子的少年,藏不住事。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软得像浸了蜜。
“我等着。”
窗外的海棠树落了最后几片叶子,风里带着初冬的凉意。苏鹤年低头继续雕玉,刻刀在冰纹白玉上流转,渐渐显出鹤的轮廓。谢云遥坐在一旁看书,偶尔抬头,就见他的目光越过玉料,悄悄落在她身上,像怕被发现似的,又飞快移开,耳根却红得愈发厉害。
她忽然合上书,笑着问。
“苏鹤年,等胭脂石雕好了,你要亲自给我戴上吗?”
刻刀猛地一顿,在玉鹤的翅膀上划了道浅痕。苏鹤年的脸腾地红了,半天没说出话,最后只从喉咙里挤出个含糊的“嗯”,却听得谢云遥心里,像有只雀儿扑棱着翅膀,撞得满是欢喜。
原来有些等待,从来都不是煎熬。就像那坛梅子酒,要慢慢酿才够醇;就像那块胭脂石,要隔着山水寻来才够珍贵;就像他和她,要在一次次的相伴里,把少年心事磨得温润,才能在某天,借着晚霞的红,把没说出口的话,都藏进那只雀儿的眼睛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