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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某派出所】
“姓名。”
崔漾“崔漾。”
“年龄。”
崔漾“21。”
“住址。”
崔漾“不是吧张叔,我都来这么多次了你不要不要每次都问得这么仔细啊?”
见他从踏进派出所门的一瞬间便轻车熟路地带我过来做笔录,悠哉悠哉跷二郎腿的模样仿佛真把这里当成了家,
早知道他是“派出所专业户”,我刚才就不拉着他一起跑了。
哪有这么虎的啊,跑到半路非要停下来叫嚣,结果被对面随手扔过来的酒瓶打伤了下巴,要是再近一点,整张脸都得毁容不可,
幸亏遇到正在处理民事纠纷的警察,不然不葬身此地非英雄。
瞥见他的嘴角经包扎还隐隐有血丝冒出,又想起刚才他替我挡下了对面扔过来的一根木棒,在感慨之余不禁心间缠绕上一层暖意。
“你也知道来的次数多啊?”
“想想你上次是因为什么进来的,暴打小混混,这次呢,殴打未成年?”
崔漾“张叔你不也是了解情况的嘛,他们霸凌同学,我是路见不平才拔刀相助的。”
崔漾“这也算是帮你们扫黑除恶嘛。”
“就你嘴贫。”
对面的警员被他逗笑的同时正好用余光扫到我,眼神中闪过一丝慎重。
“你呢,叫什么名字?”
连祁(我)“我们不……”
崔漾“她是我姐。”
崔漾的音量贯穿整个街道派出所,碰巧路过的警员下意识地朝这边看了过来。
“带着姐姐去打架,崔漾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学好了啊!”
崔漾“嘿嘿嘿,我就是带表姐过来转转,没想到就遇到了这种事。”
崔漾“喂,你刚才说的,自救的手段是什么意思?”
在等待保释的空隙,他凑过来问我这个问题。
连祁(我)“就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。”
我的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,但思绪却不断偏远,直到仿佛又在雨夜里见到那人冷漠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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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巷,是被欲望与罪恶浸透的角落。
空气里弥漫着廉价脂粉与劣质酒气混合的污浊气息,风月场所的霓虹灯在巷弄间闪烁,映照着墙面上斑驳的污渍,
黑帮势力同时又在此盘根错节,街头巷尾时常能瞥见纹着刺青的壮汉,眼神凶狠,让这片地带更添几分暴戾与肮脏。
我初到红巷时,命运便被春姨攥在手里,那个女人嘴角那颗黑痣格外扎眼,每次她扯出笑容,黑痣便随着嘴角的牵动上下晃动,
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,只有算计与阴狠,总让我浑身发冷,毛孔都透着悚然。
最初的几天,我用绝食反抗这屈辱的境地,直到身体撑不住,眼前一黑晕了过去。
再次睁眼,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,惊恐瞬间攫住了我。
趁着他不备,我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一头撞向他,在他吃痛的嘶吼中,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。
可逃跑的代价是惨痛的,春姨让手下天天扇我巴掌,还逼我跪在红巷的街口示众。
过往的人见了,有的指指点点,有的摇头叹息,还有相熟的姐妹过来劝我。
“别犟了,胳膊拧不过大腿,何苦自讨苦吃?”
我只是沉默着,一言不发地跪在那里,从清晨到日暮,任由膝盖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。
没人来拯救我,就像没人会在意巷角一株即将枯萎的野草,我只能认命地承受着这一切。
直到那个雨夜,雨水倾盆而下,砸在身上冰凉刺骨,我再次拒绝接客后,春姨几个响亮的巴掌甩在我脸上,火辣辣的痛感从脸颊蔓延至全身。
我顶着红肿的脸,重新跪在雨里,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。就在这时,我看见了他,在朦胧的雨幕中,他的身影格外清晰。
雨幕里,他裹着一件纯黑的雨衣,帽檐压得很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下颌线紧绷的弧度。
而那本应是面容的地方,覆着一张样式古怪的面具,
材质看着像哑光的硬壳,在昏暗天色与雨水中泛着冷硬的光泽,五官轮廓被模糊成几道刻板的线条,辨不出任何真实模样。
他的脚步很稳,踏过积水的路面时几乎没带起多余的声响,就这么冷漠地从我身旁经过,视线平直地落在前方,没有半分停顿,
仿佛我这个跪在雨里、浑身泥泞的人,不过是巷边一块碍眼的石头。
可我像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,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,指尖死死攥住他雨衣的下摆,那布料被雨水浸得冰凉坚硬。
我仰着头,雨水灌进嘴里,混着哭腔嘶哑地喊。
连祁(我)“你是红巷的V吧,我能不能求求你,杀了我?”
他的脚步顿住了,半瞬的凝滞在哗哗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下一秒,那双藏在面具阴影下的眸子抬了起来,漆黑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,穿透密集的雨线,精准地落在我被雨水冲刷得惨白的脸上。
声音隔着面具传来,带着一种经过处理般的冷硬质感,没有丝毫温度。
金泰亨“我不杀没有价值的人。”
连祁(我)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
我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,声音因急切而发颤,指尖攥得更紧,
连祁(我)“钱吗?还是别的什么?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是有价值的?”
我仰着头,雨水顺着脸颊滑落,混着脸上未消的痛感,只盼着他能给出一个答案,哪怕那答案背后是更深的深渊。
于是他说。
金泰亨“一心求死的人最没有价值,反倒是那些挣扎着活命的人才有意义。”
连祁(我)“可那些挣扎着活命的人该怎么才能逃出命运的漩涡,难道我经历的一切都是命中定数嘛?”
连祁(我)“我活该活得如此痛苦嘛,一切都是因为我活该吗?”
我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自嘲的笑,雨水顺着脸颊滑进嘴里,又苦又涩,我松开攥着他雨衣的手,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,垂在身侧微微发颤。
连祁(我)“反正这是我的命,你不肯动手,我大抵也只能自己了断了。”
金泰亨“那就拿出点骨气,死得远些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冷硬,听不出情绪,
金泰亨“不然最后还得是我来收尸。”
说罢便要移开脚步。
连祁(我)“好啊。”
我扬声应道,雨水模糊了视线,却掩不住语气里的决绝,
连祁(我)“那你说,死在哪里最合你心意?”
他的脚步再次顿住,就那么站在雨里,黑色的雨衣像融入夜色的剪影。
过了片刻,他才开口,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。
金泰亨“你就这么一天也活不下去了?”
连祁(我)“是。”
我迎着雨,字字清晰,
连祁(我)“我有骨气,咽不下被人蹂躏的屈辱;我也有骨气,能死在你方便收尸的地方。”
金泰亨“死亡对你来说,就这么轻易?”
他的声音隔着面具传来,带着几分冷冽的审视。
金泰亨“若我能让你多活一天,你还会想死吗?”
金泰亨“等你想拼命活着的时候,你还会想死吗?”
雨还在下,密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,将整个红巷裹在其中。
他低沉的声音透过面具,混着哗哗的雨声,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,带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。
金泰亨“要不要试试,在想死时活着,和想活命时死亡,哪个要更痛苦?”
那声音像投入寒潭的石子,在我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冷冽的涟漪。雨水顺着额发滴落,模糊了视线,
可那句话却像刻痕般印在脑海里,带着一种诡异的蛊惑力,让我瞬间忘了呼吸。

——食之髓味.04◆完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