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刃入鞘

会议室的百叶窗把午后的阳光切成细条，落在我（陆灿）面前那叠标注着“机密”的卷宗上。最上面的文件袋印着“城东片区改造项目资金审计异常”，红色批注像道血痕——这是我们反贪小组成立以来啃的第五块硬骨头，也是最棘手的一块。

“查到江涛的儿子在瑞士银行有个匿名账户，上个月刚进账四百万欧元。”王昊把平板推过来，屏幕上的转账记录被他用红框标得刺眼，他指尖在执行总监的工牌上敲了敲，“但银行那边咬死了‘客户隐私’，常规流程调不到户主信息。”

董思源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刺耳的声线，作为副组长，他总能从看似无关的细节里揪出线索：“江涛上周去宏图建材视察时，后备箱里多了个红木礼盒，监控拍到送货的是他远房侄子，这人三年前就注销了户籍，却在项目供应商名单上挂着‘材料监理’的职。”

我正想开口，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。来人穿着熨帖的白衬衫，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——是马强，手里还提着当年高中篮球队的帆布包，只是上面的校徽已经磨得看不清。

“陆组长。”他把包放在空椅子上，动作带着检察院办公多年的严谨，目光扫过会议室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关系网时，突然笑了，“初中你带我们打决赛那天，战术板上的阵形比这还乱。”

王昊抬了抬下巴，算是打过招呼。董思源已经起身倒了杯茶，推过去时才开口：“马强的档案我们看过了，反渎局五年，主办过七个贪腐窝案，最擅长从财务报表里挖窟窿——正好补我们小组的短板。”

我翻开桌上的项目合同，指着其中一页：“城东改造的钢材采购价，比市场价高出三成，签字人是江涛。但供应商资质没问题，发票也齐全，像块涂了油的石头，抓不住把柄。”

马强没急着说话，先从包里掏出个旧笔记本，扉页上还贴着我们高中的合影。他翻到最新一页，上面用红笔圈着“宏图建材”的法人信息：“这个法人叫李伟，是江涛老婆的表弟，初中没毕业，却在三年里注册了五家建材公司，全都中标了政府项目。”他顿了顿，指尖点向一个不起眼的备注，“更巧的是，李伟的母亲，在江涛家做了十年保姆。”

王昊突然“嗤”了一声，把平板转向我们：“刚查到，李伟名下有辆宾利，登记地址是江涛家隔壁的空房。”

“这还不够。”我敲了敲江涛的名字，“得找到他把差价揣进自己口袋的证据——银行流水被洗过，关联账户全是空壳，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。”

马强从包里拿出个U盘，插入电脑后调出一份考勤表：“宏图建材的仓库管理员，上个月突然辞职，现在在老家开杂货店。这人跟了李伟五年，据说手里有本‘黑账’，但前阵子检察院找他时，他一口咬定‘什么都不知道’。”

董思源的钢笔停在笔记本上：“你的意思是，我们去会会他？”

“不止。”马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，像高中时传球前确认眼神那样，“我知道他女儿在省城读大学，学费是匿名账户打的——陆灿，你还记得吗？当年你总说，打配合得知道对方的软肋在哪，但更得知道，谁心里还留着点怕的东西。”

我看着白板上江涛的名字，突然想起初中那次决赛，马强最后一秒抢断，把球传给我时喊的那句“别怕犯规”。现在，他眼里的光跟当年一模一样。

“王昊，”我转向执行总监，“准备辆车，不带武器，穿便装。”又看向董思源，“你联系技术组，盯紧江涛的通讯记录。”最后目光落回马强身上，“地址发我手机上，我们去会会那个仓库管理员。”

马强拿起帆布包时，我瞥见里面露出半截印着“检察”字样的工作证，边角磨得发亮。就像当年他总背着这个包，里面装着我们的篮球战术板一样——这次，里面装的是撕开贪腐黑幕的新战术。

百叶窗的缝隙里，阳光又往前挪了寸，正好照亮白板上“宏图建材”那行字。新的配合，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