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前,宫远徴在药庐熬红了眼。
"这味雪莲若换成寒月草,药效至少能提升三成..."他盯着沸腾的药炉喃喃自语,指尖沾着墨迹,案上摊开的医书已被翻得卷边。
"少主,这...不合规矩啊。"老药师颤巍巍地劝道。
少年冷笑一声,将新配的药包甩给侍卫:"拿去给地牢那几个无锋细作试试——横竖都是要死的废物。"
当夜,三名轮值侍卫误饮了药渣熬的祛寒汤。
宫远徴跪在药庐的青石板上,背脊挺得笔直,可指尖却微微发颤。
戒尺搁在案几上,乌木沉冷,泛着寒光。
宫尚徴负手而立,眸色如霜:"三名侍卫呕血昏迷,寒月草毒性发作时经脉尽断——这就是你要的三成药效?"
少年猛地抬头:"他们偷喝我的药!"
"所以你就拿活人试药?"宫尚角突然暴喝,一掌拍碎案角,"宫门祖训第三条是什么?背!"
"凡用毒者...必先自噬..."宫远徴声音渐弱。
"伸手。"
第一下落下来时,宫远徴咬紧了牙。
疼。
火辣辣的疼从掌心炸开,瞬间窜上腕骨。
"啪!"
"身为徴宫少主..."
"啪!"
"拿同袍试药..."
"啪!"
到第七下时,少年掌心已肿起紫红的檩子,冷汗浸透后背。
宫尚角突然拽过他手腕,将戒尺抵在那些试药留下的针疤上:"你既喜欢试,今日便试个够。"
最后三下抽在旧伤叠新伤处,宫远徴终于蜷缩起来,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。
子时的药庐还亮着灯。
宫远徴盯着缠满纱布的手,突然将整排药柜掀翻。瓷瓶爆裂声中,却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停在门外。
"哥..."他慌忙用袖子擦脸,却蹭了满手血渍。
宫尚角提着食盒进来,扫了眼满地狼藉:"能砸东西,看来手没废。"
烛火摇曳,宫尚角半跪在药案前,将少年红肿不堪的手捧在掌心。
"忍着。"他蘸了药膏,指尖轻轻点在那些狰狞的伤痕上。宫远徴倒吸一口凉气,却倔强地不肯缩手。
"知道为什么打你?"宫尚角的声音比方才柔和了些,却依然严厉。
"因为我擅改药方..."少年闷声道。
"错。"宫尚角突然加重力道,按在一处最深的伤上,"是因为你忘了医者本心。"
宫远徴猛地抬头。
"徴宫世代钻研药毒,为的是救人,不是害人。"药香氤氲中,宫尚角解开自己的袖口,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陈年疤痕,"十五岁那年,我为了试新药,差点废了这条胳膊。"
少年瞳孔骤缩——那道疤他见过无数次,却从未想过来历。
"你想超越祖辈的药方,这很好。"宫尚角将药瓶塞进他完好的那只手里,"但记住,真正的医者,永远该把活人安危放在第一位。"
宫远徵盯着掌心的药瓶,突然抓住兄长的衣袖:"...那三个侍卫..."
"月公子救了。"宫尚角起身,将食盒推到他面前,"吃完把《毒经》第七卷抄三遍,明日我要查。"
少年别过脸,却见食盒里整齐码着七卷竹简——全是历代药毒相克的秘方。
"要改规矩..."男人将药膏重重搁在案上,"就先成为立规矩的人。"
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,戒尺静静躺在案头,映着灯下并排翻阅医书的身影。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