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时,苏沐阳就盯着讲经堂门口。墨沉渊踏进门的瞬间,他正用朱砂笔在《灵植基础》扉页画第三十七个歪扭的莲纹——这是他昨夜失眠时发现的巧合:惜繁翻书时食指摩挲书页的弧度,和阿容哥哥当年一模一样。
"今日讲《土壤灵素配比》。"温珩把新晒的槐叶茶推给墨沉渊,没注意到苏沐阳指尖的笔差点戳穿纸页。少年余光里,惜繁接过茶盏的动作极轻,中指关节处有颗极淡的痣——那位置,和竹马的一模一样,是及好看的
不可能,阿容哥哥三年前就失踪在昆仑墟了。他用力甩头,却看见惜繁腕间朱砂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,纹路走势竟和阿容哥哥常画的缠枝莲草稿一致。讲台上青安真人的声音渐渐模糊,他只听见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响,连温珩递来的笔记都没接住。
墨沉渊察觉到视线,抬眼时正撞上苏沐阳骤然收回的目光。少年耳根泛红,慌忙低头翻书,却把《丹鼎入门》错当成了《灵植基础》。墨沉渊心理:
这几日苏沐阳的打量越来越频繁,像只竖起耳朵的幼兽。他握紧袖中雪竹牌,指尖划过伪造的朱砂纹——惜落说过,玉林惜氏的旁支标记能瞒过墨韵阁的灵气检测,可苏沐阳眼里的探究,却像能穿透这层虚假的身份。
讲经堂的铜炉飘起青烟。当青安真人讲到"赤铜土壤需搭配槐木根系"时,苏沐阳突然举手:"真人,若根系带旧伤,会影响灵素吸收吗?"他问话时,目光直直落在墨沉渊握笔的右手上——那里有道极浅的疤痕,和阿容哥哥替他挡下妖兽利爪的位置一模一样。
墨沉渊握笔的手顿住,墨滴在纸页晕开小团污渍。他知道苏沐阳在怀疑什么,那些重合的习惯、相似的疤痕、甚至吃桂花糕时皱眉的模样,都像引线般指向那个被掩埋的名字。但他不能承认,阿姐的死因、双玉的秘密,都像锁链捆着他,让他只能做个冷冰冰的"惜繁"。
"自然会。"青安真人的回答让苏沐阳猛地一颤。少年低头在笔记上狂草,墨沉渊瞥见那页边角写着"阿容哥哥手伤",又被他狠狠划掉,留下纸页破损的毛边。
课后温珩抱着《土壤图谱》找两人讨论,苏沐阳却反常地沉默。他看着墨沉渊整理书卷的背影,发现这人收书时总把左侧书页先对齐,和竹马整理剑谱的习惯分毫不差。"惜繁师弟..."他忍不住开口,却在墨沉渊回头时,被那双淬着冰的眼睛堵回了所有话。
墨沉渊的声音没什么温度:"苏师兄有事?"
"没..."苏沐阳挠了挠头,把想问的"你是不是认识我"咽了回去。眼前人明明有着相同的习惯、相似的疤痕,可那份拒人千里的冷漠,却像昆仑墟的万年雪,冻得他所有猜想都缩了回去。
温珩没察觉两人间的微妙气氛,仍在兴奋地讲着槐木根系的培育:"你们看这图,主根分岔的角度,像不像..."他的话突然停住,因为苏沐阳和墨沉渊同时看向图谱——两人的目光落在同一处,连微微蹙起的眉尖都像照镜子。
空气瞬间凝滞。墨沉渊先收回目光,冷淡地合上书本:"我去还书。"
他转身时,苏沐阳看见他腰间若隐若现的雪竹牌,和记忆里竹马那块刻着"容"字的竹牌如此相似。少年心里那个声音越来越响:就是他,一定是他。可墨沉渊冰冷的背影却在说:不是,他只是惜繁。
墨沉渊走在藏书阁的长廊里,听见身后苏沐阳和温珩的脚步声。他没回头,只是加快了脚步,直到檐角铜铃的响声再次盖住身后的交谈。他知道苏沐阳的怀疑像藤蔓般生长,但他只能做惜繁。阿姐的仇、双玉的秘密,都不允许他在墨韵阁卸下伪装,尤其是在苏沐阳面前——这个曾被他护在身后的竹马,如今却成了他最想靠近又最该远离的人。
夕阳透过窗棂,在青砖上投下苏沐阳追上来的影子。少年手里攥着块桂花糕,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:"惜繁师弟,这个...给你。"
墨沉渊停下脚步,却没回头。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:"不必了,我不喜欢甜的。"
苏沐阳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,桂花糕上的槐叶碎末簌簌掉落。他看着惜繁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,忽然觉得这墨韵阁的阳光,比昆仑墟的雪还要冷。而那个他怀疑了无数次的名字,终究没能问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