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嫌疑人的破绽

无声回响

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,赵伟坐在铁椅上,双手被铐在桌沿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的头发油腻打结,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,整个人像块被雨水泡透的旧抹布,透着一股颓败的绝望。

陆则把一叠照片推到他面前,最上面是沈浩坠楼现场的照片——年轻的男人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鲜血从头部蔓延开,在地面晕染成一朵刺目的花。

“2010年7月16日下午三点,你在沈家楼下的电线杆后面,手里拿着一根铁棍。”陆则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,“苏晴都看见了,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?”

赵伟的身体猛地一颤,像是被电流击中。他死死盯着照片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,过了很久才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血丝:“我……我没碰他!我只是……只是想劝他……”

“劝他什么?劝他别报警,还是劝他把铃铛交出来?”陆则拿起那枚刻着“御赐”的青铜铃,放在桌上,金属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,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,“你当时就在现场,看着沈浩坠楼,对不对?”

赵伟的防线彻底崩溃了。他猛地低下头,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,哭声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铁片:“是……我在……但不是我推的!是高志远!是他把沈浩推下去的!”

“说清楚。”陆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,“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
“那天下午,高志远给我打电话,说沈浩要去报警,让我去沈家盯着,‘必要的时候拦住他’。”赵伟的声音带着哭腔,混杂着恐惧和悔恨,“我到的时候,看到沈浩拿着个锦盒从家里出来,高志远跟在他后面,两个人吵得很凶。沈浩说‘我爸做错了事,我不能让他一错再错’,高志远说‘你敢报警,就让你爸和你那个刚出生的女儿一起陪葬’……”

他的声音突然拔高,眼神惊恐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:“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!高志远抢那个锦盒,沈浩不给,两个人推搡着到了阳台边……我看到高志远猛地一抬手,沈浩就掉下去了!”

“你为什么不阻止?为什么不报警?”

“我不敢!”赵伟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,“高志远指着我说‘你要是敢说出去,就和他一个下场’!他还说,当年盗窃的事我也有份,就算把他供出去,我也得坐牢!我还有老婆孩子……我不能坐牢啊!”

陆则沉默地看着他。赵伟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,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——如果高志远真的亲手推了沈浩,以他的行事风格,绝不会留下赵伟这个目击者。

“沈国梁当时在干什么?”

“他在屋里!”赵伟立刻回答,“我听到他在喊‘别打了’,但他没出来!后来高志远从屋里出来,手里拿着那个锦盒,对我说‘沈国梁知道该怎么做’,然后就走了。”

沈国梁在屋里,却没有出来阻止?陆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这和林淑芬说的“姐夫锁了门”能对上,但他为什么要锁门?是被高志远胁迫,还是另有隐情?

“沈国梁后来找过你,对吗?”

“嗯。”赵伟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他给了我五万块钱,让我永远别再提这件事。他说……沈浩的死是个意外,让我忘了它。”

“你信吗?”

赵伟沉默了。过了很久,他才摇了摇头:“不信。但我没办法……高志远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,黑白两道都有人,我惹不起他。”他突然抬起头,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,“陆队,我现在说了,算不算立功?能不能从轻处理?”

“那要看你说的是不是全部实话。”陆则盯着他的眼睛,“案发当天下午,你离开废品站后,到底去了哪里?”

赵伟的眼神再次闪烁起来,嘴唇哆嗦着:“我……我就是在附近转了转,没去钟鼓楼巷……”

“是吗?”陆则拿出一张监控截图,是钟鼓楼巷口的模糊影像,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在下午两点半出现在巷口,身形和赵伟高度吻合,“这是谁?”

赵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,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,浸湿了油腻的头发。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“你去找沈国梁了,对不对?”陆则的声音陡然提高,“你是不是知道高志远要对他下手,想提醒他?还是……你想趁机从他手里拿到那枚铃铛?”

赵伟猛地抬起头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,像是没想到陆则会知道这些。他张了张嘴,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:“我……我想提醒他……”

“提醒他什么?”

“前几天,我在废品站看到高志远的人了。”赵伟的声音带着恐惧,“他们在打听沈国梁的作息,还问我仓库的钥匙在哪……我就知道,高志远要动手了。”他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我欠沈家的……当年如果我能站出来作证,沈浩也许就不会白死……我想赎罪……”

“你见到沈国梁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赵伟摇了摇头,“我在巷口等了很久,没看到他出来,后来下雨了,我就回去了。”

陆则看着他,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破绽。赵伟的眼神里有恐惧,有悔恨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他说的是实话吗?还是在为自己寻找脱罪的借口?

“案发前一天,沈国梁给你打过电话,对吗?”陆则突然抛出这个问题——技术科恢复的通话记录里,有一个匿名号码和赵伟的通话记录,时间就在案发前一天下午。

赵伟的身体猛地一僵,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:“是……他问我……问我高志远最近有没有动静……我说没有……”

“他还说了什么?”

“他说……如果他出事了,让我照顾好小雨……”赵伟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,“他说,小雨是沈家唯一的根了……”

这句话让陆则的心猛地一沉。沈国梁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出事,他为什么不报警?为什么不逃跑?反而留在那个注定会发生危险的老宅里?

他拿起桌上的青铜铃,轻轻摇晃了一下,清脆的响声在审讯室里回荡,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。“你知道这五枚铃铛的秘密吗?为什么高志远一定要找到它们?”

赵伟的眼神暗了下来,摇了摇头:“不知道。高志远只说,这些铃铛能换大钱。但沈国梁说过,这些铃铛沾了血,是不祥之物……”

不祥之物。陆则想起那枚无字铃内侧的血迹,想起林淑芬手腕上的勒痕,想起沈浩坠楼时的鲜血……或许,沈国梁说得对。

离开审讯室时,小李正在走廊里等着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:“陆队,苏晴的详细笔录做好了,还有陈景明的最新供述,有点奇怪。”

苏晴的笔录里,有一个细节引起了陆则的注意:沈浩坠楼前一周,曾对她说“铃铛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,高志远手里还有一枚更可怕的,能让所有人都万劫不复”。

更可怕的铃铛?是那枚无字铃吗?

“陈景明说什么了?”

“他承认自己是文物走私团伙的成员,三年前找沈国梁确实是为了买铃铛。”小李翻开笔录,“但他说,沈国梁当时只肯卖一枚‘安’字铃,开价五十万,交易当天却突然反悔,说‘这枚铃铛不能卖,会害死小雨’。”

“安”字铃……沈国梁卧室里发现的那枚。他为什么说这枚铃铛会害死沈雨?难道这枚铃铛和沈雨有特殊的联系?

“陈景明还说,案发当天下午,他在巷口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走进沈家,大概半小时后出来,手里的黑色塑料袋不见了。”小李补充道,“他觉得奇怪,就跟了一段,看到那个人上了一辆出租车,车牌号他记了几个数字,和张师傅的车对得上。”

这证实了沈雨确实进入过沈家,并且在里面待了半小时。她在那段时间里,和沈国梁发生了什么?她离开时,沈国梁还活着吗?

“沈雨那边有动静吗?”

“我们派人盯着她的出租屋,没发现异常。但她昨天下午去了一趟银行,取了五万块钱,不知道要干什么。”

五万块。陆则想起赵伟说的,沈国梁曾给过他五万块封口费。这仅仅是巧合吗?

他回到办公室,将所有的线索在白板上一一列出:

1.1999年,高志远策划盗窃钟表厂文物,沈国梁、赵伟参与,私藏五枚青铜铃。

2.2010年7月15日,沈浩发现铃铛秘密,欲报警,与沈国梁争执。

3.2010年7月16日,沈浩与高志远争执后坠楼,林淑芬目睹全过程,被沈国梁送进疗养院。

4.2020年7月14日,沈国梁与林淑芬争执,提到“小雨有危险”。

5.2020年7月15日,沈国梁死亡,现场发现“安”字铃,密室杀人。

6.案发当天下午,沈雨(穿雨衣)进入沈家,半小时后离开;陈景明在巷口徘徊;赵伟在巷口等待未见到沈国梁。

7.五枚铃铛已找到四枚(御赐、浩、安、雨),一枚无字铃在仓库被发现,内侧有林淑芬血迹。

线索看似清晰,但串联起来却有很多断裂的地方:沈国梁为什么要替高志远隐瞒十年?无字铃的特殊之处在哪里?沈雨取的五万块钱要给谁?匿名报案人到底是谁?

陆则的目光落在“密室杀人”四个字上。沈国梁是钟表匠,擅长机械结构,那个反锁的卧室门,会不会是他自己设计的?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

他再次想起沈国梁加密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:“齿轮转三圈,指向救赎。”救赎……难道沈国梁的死,是他自己选择的“救赎”?

这时,技术科打来电话,语气带着兴奋:“陆队,沈国梁的手机数据恢复了!除了那个国外的‘小雨’号码,还有一个加密的通讯录,里面只有一个名字——‘守铃人’,最近的通话记录是案发前一天晚上十点。”

“守铃人”?陆则的心猛地一跳。这个名字显然和铃铛有关,会是谁?高志远?赵伟?还是……林淑芬?

“能查到这个号码的机主信息吗?”

“查了,是个虚拟号码,无法追踪。但我们恢复了部分通话录音,你听听这个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电流的滋滋声,接着是沈国梁苍老而疲惫的声音:“……他已经知道仓库的位置了,我拦不住了……铃铛必须交给小雨,这是唯一的办法……”

另一个声音很模糊,像是经过处理,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词语:“……高……不会……放过……你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沈国梁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,“这是我欠浩儿的……也是欠你的……”

录音到这里就断了。陆则反复听了几遍,那个模糊的声音虽然经过处理,但隐约能听出是个女人的声音。

是苏晴?还是……林淑芬?

如果是林淑芬,她在疗养院里怎么可能用手机?而且她的精神状态,能进行这样的对话吗?

“陆队,还有个发现。”技术科的声音再次传来,“我们在沈国梁的床板夹层里找到一个小布包,里面是一张十年前的汇款单,收款人是‘安宁疗养院’,金额五十万,附言是‘给淑芬买条活路’。”

五十万。陆则想起赵伟说的五万块,这显然不是一笔小数目。沈国梁为什么要给林淑芬汇这么多钱?仅仅是因为愧疚吗?

他突然想起林淑芬病房里的那些年画——胖娃娃抱鲤鱼,那是林淑芬自己贴的吗?还是沈国梁特意准备的?如果林淑芬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,她会不会在清醒的时候,通过某种方式和外界联系?

“去查安宁疗养院所有员工的背景,尤其是十年前就在那里工作的老员工。”陆则对小李说,“重点查和沈国梁、林淑芬有亲属关系的人。”

小李刚走,接待室的同事打来电话:“陆队,有个叫高志远的人来投案,说有关于沈国梁案的重要线索要提供。”

高志远?他竟然自己来了?陆则的眼睛眯了起来。这只老狐狸,终于肯露面了。他是来坦白的,还是来混淆视听的?

走进接待室时,高志远正坐在沙发上,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手里拿着一根拐杖,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学者,完全不像个涉嫌多起案件的嫌疑人。

看到陆则,他站起身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伤:“陆警官,听说国梁兄出事了,我很痛心。我们是老同事,他的为人我了解,绝不可能是坏人……”

“高先生,1999年钟表厂文物失窃案,你参与了吗?”陆则打断他,开门见山。

高志远的表情丝毫未变,甚至还笑了笑:“陆警官真会开玩笑。当年我是厂长,怎么可能参与这种事?国梁兄和赵伟确实犯了错,但我可以保证,我是清白的。”

“2010年沈浩坠楼那天,你在哪里?”

“在外地开会,有会议记录为证。”高志远拿出手机,调出一份扫描件,“陆警官可以去查,绝对属实。”

陆则看着他,这个男人的心理素质极好,面对质问时不慌不忙,回答得天衣无缝。但越是这样,陆则越觉得可疑。

“案发当天下午三点到五点,你在哪里?”

“在公司开会,有很多人可以作证。”高志远的回答滴水不漏,“不过,我知道是谁杀了国梁兄。”

陆则的目光锐利起来:“谁?”

“沈雨。”高志远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,“那个被他送走的孙女。我听说她最近回国了,还去找过国梁兄。一定是她记恨国梁兄当年送走她,才痛下杀手。”

“证据呢?”

“我有证人看到她案发当天下午进出钟鼓楼巷。”高志远拿出一张照片,是沈雨穿雨衣走进巷子的侧影,“而且,国梁兄最近跟我提过,说小雨知道了铃铛的事,想把铃铛卖掉,他不同意,两人吵得很凶。”

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,甚至能解释沈雨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。但陆则知道,这很可能是高志远的嫁祸——一个十五岁的女孩,就算有动机,也很难完成如此精密的密室杀人。

“高先生对那五枚青铜铃很了解吧?”陆则突然问,“包括那枚刻着‘御赐’的,和那枚无字的。”

高志远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,但很快就掩饰过去:“不太了解,只是听说过。国梁兄当年跟我提过一句,说那些铃铛是不祥之物。”

“是吗?”陆则拿起那枚无字铃,放在桌上,“那这枚沾了林淑芬血迹的铃铛,你怎么解释?”

高志远的脸色终于变了,他紧紧握住拐杖,指节泛白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……”

“2010年7月16日,你在沈家阳台推了沈浩一把,对不对?”陆则步步紧逼,“林淑芬看到了,赵伟也看到了!你为了掩盖罪行,威胁沈国梁,把林淑芬送进疗养院,现在又杀了沈国梁,想夺走所有铃铛!”

高志远猛地站起身,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:“你胡说!我要告你诽谤!”

“是不是诽谤,我们很快就会知道。”陆则的眼神冰冷,“我们在钟表厂仓库发现了你的脚印,还在无字铃上提取到了你的指纹——你比我们先到一步,对不对?”

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,打开了高志远最后的防线。他的身体晃了晃,脸色惨白如纸,再也维持不住儒雅的伪装。

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那些铃铛本来就是我的!是沈国梁背叛了我,他私藏了十年!”

“所以你杀了他?”

“不是我!”高志远突然激动起来,“是他自己想死!他给我打电话,说要把铃铛还给我,让我去沈家拿。我到的时候,他已经死了!门是反锁的,我根本没进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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