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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结第一案

无声回响

高志远的声音陡然拔高,拐杖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接待室的空气瞬间凝固。他胸口剧烈起伏,西装领口被扯得歪斜,儒雅的面具彻底碎裂,露出底下慌乱的底色。

“他给你打电话?什么时候?”陆则追问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节奏急促如鼓点。

“案发当天下午两点半。”高志远的声音带着喘息,“他说‘铃铛在卧室床头柜上,你来拿,算我还你的’。我以为他终于想通了,就开车过去了,三点十分到的巷口,可敲了半天门没人应,门缝里透着光,我觉得不对劲,绕到后窗看了一眼……”

他的声音突然顿住,喉结剧烈滚动,像是吞下了什么滚烫的东西。

“看到了什么?”陆则追问,目光如炬。

“他趴在床上,一动不动……”高志远的声音发颤,“我当时吓坏了,怕被人看见说不清,就开车走了。我真的没进去!门是反锁的,窗户也锁着,我怎么可能杀人?”

这个说法看似能解释他为何出现在巷口,却又留下新的疑点:沈国梁为何要主动约高志远来拿铃铛?如果他想“赎罪”,为什么不直接报警?

“你离开后去了哪里?”

“回公司了,四点半到的,员工可以作证。”高志远急忙补充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“不信你们去查监控,公司大堂的监控能拍到我!”

陆则没有立刻回应,而是盯着他手里的拐杖。那拐杖是红木的,雕着复杂的花纹,顶端镶嵌着一块墨绿色的玉石,看起来价值不菲。但陆则注意到,拐杖底部的橡胶垫磨损得异常严重,边缘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——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
“你的拐杖借我看看。”

高志远的身体猛地一僵,下意识地把拐杖往身后藏:“这是……家传的东西,不方便……”

“高先生,”陆则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这可能是重要物证。”

旁边的警员上前一步,高志远被迫松开手。陆则拿起拐杖,掂量了一下,比看起来要沉得多。他旋开顶端的玉石把手,里面是空的,内壁沾着一些细微的金属粉末——和沈国梁指甲缝里的、铃铛上的粉末一模一样。

“这拐杖里装过什么?”

高志远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“是那枚无字铃,对吗?”陆则的目光锐利如刀,“你从仓库拿到铃,藏在拐杖里,以为神不知鬼不觉。但铃上的血迹蹭到了拐杖上,金属粉末也留在了里面。”

高志远瘫坐在沙发上,眼神涣散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过了很久,他才喃喃开口:“是……我去过仓库……但我没杀人……”

“你什么时候去的仓库?”

“案发前一天晚上……”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,“我查到沈国梁把铃铛藏在那里,就过去了。那枚无字铃……是我当年特意留下的,里面有夹层,能藏东西……”

藏东西?陆则的心猛地一跳。他仔细检查那枚无字铃,果然在铃口内侧发现一道极细的缝隙。用刀片小心撬开,里面掉出一卷比指甲盖还小的纸卷,展开后是几行模糊的字迹,像是账本记录:

“1999.5.12 送京 3件”

“2005.7.8 转港 5件”

“2010.6.30 收定金 200万”

是走私记录!高志远利用铃铛的夹层传递走私信息!这才是他必须要回铃铛的真正原因——销毁罪证。

“沈浩是不是发现了这个秘密?”陆则追问。

高志远闭上眼睛,点了点头,声音里充满了疲惫:“他不仅发现了铃铛,还查到了我走私的事,说要去举报……那天在阳台,我只是想抢回账本,没想到他脚下打滑……”

“所以你不是故意推他的?”

“不是!”高志远猛地睁开眼,眼神里带着一丝疯狂的辩解,“是他自己不小心!我只是碰了他一下!”

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,激起层层涟漪。如果高志远不是故意杀人,那沈国梁为何要替他隐瞒十年?为何要锁门困住林淑芬?

陆则想起沈国梁日记里的话:“我欠浩儿的……也欠你的……”这个“你”,会不会是林淑芬?

他突然想起林淑芬病房里的年画——那些胖娃娃,和沈国梁妻子年轻时的照片有几分相似。一个荒谬却又合理的念头涌上心头:林淑芬当年,是不是也怀了沈国梁的孩子?

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震。如果真是这样,沈国梁锁门的动机就说得通了——他不是为了帮高志远,而是为了掩盖这个足以毁掉两个家庭的秘密。

“把高志远带回审讯室,提取拐杖上的血迹样本,和林淑芬的DNA比对。”陆则站起身,“另外,查1999年到2010年所有文物走私案的卷宗,重点查高志远提到的‘京’‘港’两条线。”

走出接待室时,走廊里的灯光惨白,映得墙壁上的标语模糊不清。陆则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感觉线索像一团乱麻,好不容易理出个头绪,又被新的疑点缠住。

这时,小李匆匆跑来,手里拿着一份报告:“陆队,沈雨取的五万块钱有下落了!她昨天下午去了安宁疗养院,给了一个护工。”

“哪个护工?”

“叫刘梅,在疗养院工作了十五年,是林淑芬的专属护工。我们查了她的背景,她是沈国梁妻子的远房表妹——也就是林淑芬的表妹。”小李的声音带着兴奋,“而且,‘守铃人’那个虚拟号码,注册信息虽然是假的,但绑定的支付账户是刘梅的!”

守铃人是刘梅!陆则的眼睛亮了起来。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林淑芬能和外界联系——刘梅一直在中间传递消息。

“刘梅现在在哪?”

“已经控制住了,正在审讯室等着。”

审讯室里,刘梅坐在椅子上,双手交握放在膝上,表情平静得有些异常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护工服,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,看起来像个老实本分的人。

“沈雨为什么给你钱?”陆则开门见山。

“是沈先生让她给的。”刘梅的声音很轻,却很稳定,“沈先生说,万一他出事,就让小雨把钱给我,让我照顾好林女士。”

“你是‘守铃人’?”

刘梅点了点头,没有丝毫隐瞒:“是。沈先生怕高志远监听电话,就让我用虚拟号码和他联系。案发前一天晚上,他给我打电话,说‘该来的总会来,让小雨带着铃铛走,永远别回来’。”

“他知道自己会死?”

“知道。”刘梅的眼圈红了,“他说,高志远不会放过他,与其被折磨死,不如自己了断,还能保住小雨和铃铛里的秘密。”

自己了断?陆则的心猛地一沉。难道沈国梁是自杀?那密室是他自己设计的?

“他有没有说怎么‘了断’?”

“说过。”刘梅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他是钟表匠,卧室门的锁芯是他自己改的,里面有个延时机关,用鱼线连着闹钟,闹钟响的时候能自动反锁。他说……这样就不会连累别人。”

这个说法和之前推测的密室手法完全吻合。陆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,突然想起沈国梁指甲缝里的金属粉末——如果是自杀,他为什么会抓挠铃铛?

“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走私账本交给警方?”

“他怕。”刘梅摇了摇头,“高志远说过,只要他敢报警,就曝光林女士和他的事,让沈家、林家都抬不起头。沈先生这辈子最好面子,宁愿自己死,也不愿让家人蒙羞。”

这句话证实了陆则的猜测。沈国梁和林淑芬果然有私情,这才是他十年隐忍的根源。

“案发当天下午,沈雨去见林淑芬,说了什么?”

“林女士把‘雨’字铃交给小雨,让她去找仓库里的其他铃铛,说那是沈先生留给她的护身符。”刘梅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小雨不知道沈先生会自杀,她离开疗养院后就去了沈家,想劝爷爷跟她走……”

沈雨是无辜的。陆则松了口气,却又感到一阵沉重。这个十五岁的女孩,被卷进两代人的恩怨,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。

“匿名报案的人是你吗?”

刘梅点了点头:“是。沈先生说,如果他出事,就让我报警,说‘钟鼓楼巷37号死人了’,不用多说,他知道你们会查下去,会还沈家一个清白。”

那个捏着鼻子说话的声音,原来是刘梅刻意伪装的。

走出审讯室时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,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,像无数个纠缠的锁链。陆则站在走廊尽头,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,突然觉得很累。

这起案件,与其说是谋杀,不如说是一场延续了十年的救赎。沈国梁用自己的死,偿还了当年的罪,保护了想保护的人,也揭开了被掩盖的真相。

高志远的罪证确凿,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。赵伟虽有隐瞒,但最终提供了关键线索,或许能得到从轻处理。苏晴终于说出了埋藏十年的秘密,可以开始新的生活。林淑芬在得知真相后,精神状态反而稳定了许多,或许时间能慢慢治愈她的创伤。沈雨将带着爷爷的遗愿,在国外重新开始,远离这场纷争。

五枚青铜铃被送进了博物馆,作为历史的见证。那枚刻着“御赐”的铃,内侧还留着沈浩的字迹;无字铃里的走私账本,成了高志远定罪的关键证据。它们不再沾染鲜血和罪恶,只是静静地躺在展柜里,向世人诉说着那段被遗忘的往事。

陆则回到办公室,拿起沈国梁的那本加密日记,最后一页的“7月15日”下面,钥匙、飞鸟、十字的图案在灯光下清晰可见。他突然明白,这三个符号不仅指向地点,更代表着沈国梁最后的愿望:用钥匙打开真相(仓库),让飞鸟(沈浩)安息,在十字(救赎)中得到解脱。

手机响起,是林岚发来的短信:“沈国梁的最终尸检报告出来了,颈部勒痕是自勒形成,结合延时机关和他的日记,确认是自杀。”

陆则删掉短信,将日记放进证物袋。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,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,温暖而明亮。

他知道,案件虽然结束了,但那些无声的回响,会永远留在参与其中的每个人心里。就像钟鼓楼巷的青石板,无论经历多少风雨,总会留下深深的刻痕。

(第一章至第六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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