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未落,卡瑞娜已经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冲向城堡下方。塞克紧随其后,金色的魔法轨迹在他身后留下长长的尾迹。
凯伦足尖轻点飞檐,玄铁剑在晨光中划出银亮弧线,剑脊上镌刻的古老剑纹泛起微光。黑袍巫师们抛出的墨绿色咒弹还未近身,便被他剑刃荡开的凛冽剑气绞成齑粉,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焦糊的硫磺味。
“剑来!”他一声清喝,周身剑气骤然暴涨。玄铁剑如灵蛇般穿梭在敌群之中,剑锋过处,空间竟泛起丝丝涟漪。三名黑袍巫师同时结印,召唤出的骨蛇张牙舞爪扑来,凯伦旋身跃起,剑罡化作游龙直贯而下,将骨蛇斩成碎片。剑势未歇,他足尖点在碎骨之上,借力冲向巫师首领,剑光裹挟着雷霆之势,直取对方咽喉。
黑袍首领慌忙举起骨杖抵挡,却听得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骨杖竟被一剑劈断。凯伦剑指如电,剑尖抵住对方胸口,周身剑意凝成实质,压得周围黑袍巫师不敢上前一步。然而就在此时,后方突然射来暗紫色咒弹,凯伦侧身挥剑格挡,剑身上符文光芒大盛,将偷袭的咒术震散,却也因此错失了斩杀首领的良机。
他单足点地凌空翻身,玄铁剑挽出七朵剑花,剑气纵横间将围拢上来的黑袍巫师逼退数步。发丝被剑气吹得凌乱飞扬,凯伦却神色冷峻,剑指前方,周身剑意再次暴涨,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击。
那声音像把生锈的锥子,狠狠扎进她狂跳的太阳穴。刚才在螺旋楼梯上摔的那跤还在发疼——膝盖撞在石阶上的钝痛,混着掌心被魔法蜡烛烫出的灼痛,此刻全被一种更尖锐的恐惧压了下去。她甚至顾不上捡回滚落在地的珍珠发扣,踩着羊皮靴在焦黑的花园小径上狂奔,每一步都溅起混着草屑的泥水。
“詹姆士!”她的喊声被风撕得粉碎。
远处魔法碰撞的闷响震得地面发颤,墨绿色的光雾像不祥的潮水,正沿着雕花栏杆一点点漫过来。她跑过昨夜还在盛开的玫瑰丛,此刻那些带刺的枝条全被连根拔起,花瓣烂在泥水里,只剩光秃秃的茎秆在风里抖得像筛糠。
犬吠声越来越近了。转过被震裂的大理石喷泉时,安柏猛地顿住脚步——月桂树倒塌的断枝下,一团藏青色的影子正被半块断裂的城墙石死死压住,猎犬正用前爪疯了似的扒着石缝,喉咙里滚出的呜咽几乎要断气。
“詹姆士!”
她扑过去的瞬间,裙摆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泥痕。手指刚触到石块边缘,就被烫得缩回手——那石头还残留着魔法灼烧的温度,表面甚至凝着一层薄薄的墨绿咒纹。石缝里渗出来的液体浸湿了她的指尖,是温热的、带着铁锈味的红。
安柏的牙齿开始打颤。她试过用肩膀撞,用手抠,甚至想学着卫兵的样子用蛮力去掀,可那石块像生了根,只震得她胳膊发麻。少年在底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,那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让她的心脏骤然缩紧,疼得喘不过气。
“别睡……”她摸到腰间那瓶冰凉的幽蓝药水时,指甲缝里的血正顺着瓶身往下淌,“等我……”
安柏的指尖在药水瓶冰凉的玻璃上打滑,瓶塞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,急得她直接用牙齿去咬。麻绳勒进嘴角的皮肉,尝到一丝血腥味,才终于“啵”地咬开木塞。
“滋啦——”
半瓶幽蓝液体泼在石块上的瞬间,蒸腾的烟雾呛得她睁不开眼。原本坚硬的石灰岩像被投入烈火的糖块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,表面冒出密密麻麻的气泡,灰黑色的粘液顺着石缝往下淌,滴在草地上竟烧出一个个小坑。
“詹姆士!忍着点!”她一边吼一边去拽石块下的人,却被飞溅的液滴烫得缩回手——袖口的绸缎被蚀出几个黑洞,皮肤火辣辣地疼。
石块消融的速度比想象中快,压着小腿的重量骤然减轻。安柏趁机将詹姆士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,少年的头歪在她颈窝,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她这才发现他背后插着半截断箭,箭杆上缠着的黑布还在微微蠕动,像是有活物在里面钻。
“走!”她咬着牙直起身,膝盖却软得差点跪倒。猎犬已经冲到前面,对着月桂树丛后的阴影狂吠,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窸窣作响。
安柏不敢回头看那滩还在冒泡的泥浆,也顾不上掉在地上的王冠——此刻那顶象征身份的金冠正被腐蚀液慢慢啃噬,琥珀宝石蒙上一层灰翳,像她此刻狂跳却又揪紧的心。她拖着詹姆士往城堡的方向挪,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和断枝上,羊皮靴早就被划破,脚心传来一阵阵刺痛,可她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再坚持一下……马上就到地窖了……”她对着怀里的人喃喃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却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,还是说给自己。
安柏拖着詹姆士拐进储藏室时,脚踝突然被地上的藤蔓绊倒,两人踉跄着撞在堆叠的酒桶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闷响。她慌忙捂住詹姆士的嘴,另一只手死死抵着门板,耳朵贴在粗糙的木头上听外面的动静——只有远处战场的轰鸣,没有追兵的脚步声。
“呼……”她松开手,后背抵着门板滑下来,才发现这扇门早被人用铁丝拧住了锁扣,刚才情急之下竟没注意。猎犬窜进来时带起一阵风,鼻尖蹭过安柏的手背,湿漉漉的,像是在安抚。
储藏室里弥漫着陈酒和干草的气息。安柏摸索着找到墙角的铜制烛台,火石擦了三下才燃起微弱的光——跳动的烛火里,能看见堆叠到屋顶的酒桶,墙角堆着过冬的毛毯,还有几个落满灰尘的木箱,大概是往年没用完的庆典装饰。
“先到这边来。”她扶着詹姆士往最里侧的毛毯堆挪,烛火被两人带起的风晃得厉害,在酒桶上投下摇晃的影子。少年的体重几乎全压在她肩上,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他抑制不住的轻颤,像风中快要熄灭的烛芯。
把他安置在柔软的毛毯上时,安柏的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。她蹲下身去解他被血浸透的裤腿,手指触到冰凉的布料,突然想起去年冬天,他就是裹着这条藏青披风,在雪地里给她堆了个歪歪扭扭的雪人,冻得鼻尖通红还嘴硬说不冷。
“别动。”她按住他想抬起来的手,声音低哑。烛火照在他苍白的脸上,能看见额角渗出的冷汗,还有紧咬着下唇的牙印。安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,她扯过旁边干净的毛毯,轻轻盖在他腿上,又把自己的缎面裙摆往他手边凑了凑——那里稍微暖和些。
“刚才……谢谢你。”詹姆士的声音很轻,气音里带着疼,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。
安柏笑了笑,伸手替他擦掉那滴汗,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:“跟我还说什么谢?”话说出口才觉得太直白,脸颊突然有点发烫,慌忙移开视线去看烛火。
少年却笑了,咳了两声又皱起眉,他伸手碰了碰她被勾破的裙摆:“你的裙子……上次舞会刚做的。”
“碎了就再做。”安柏把他的手按回毛毯里,“等打完仗,让裁缝给你也做一套,银灰色的,配你的眼睛。”
烛火渐渐稳了,在两人之间投下小小的暖光。外面的厮杀声还在继续,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,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。安柏把下巴搁在膝盖上,看着詹姆士慢慢闭上眼,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,她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,肩膀轻轻靠上他的肩。
“睡一会儿吧,”她用气音说,“我守着。”
少年没睁眼,只是往她这边靠得更近了些,手在毛毯下摸索着,轻轻握住了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