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一艘乌篷船缓缓驶离京城码头。细雨如酥,将运河两岸的垂柳染成朦胧的翠色。
云小满趴在船窗边,好奇地伸手接住檐角滴落的雨珠:"阿姐,江南的雨都这么温柔吗?"
云昭月替她拢了拢披风:"江南的雨最会骗人。"她目光扫过河面上零星分布的渔船,"看着温柔,藏着刀。"
沈砚舟坐在船头煮茶,闻言轻笑:"云楼主对江南倒是了解。"
"比不上沈公子。"云昭月瞥向他腰间新换的翡翠玉佩,"连茶具都备的是景德镇新出的雨过天青瓷。"
船篷内一时只剩煮水声。云小满看看这个,又看看那个,突然道:"沈大哥,你煮的茶好香啊!"
沈砚舟含笑斟茶:"小满姑娘尝尝,这是江南特有的碧潭飘雪。"
云昭月突然按住云小满端茶的手:"慢着。"她取出一根银簪探入茶汤,簪尖瞬间泛黑!
"别喝!"她打翻茶盏,目光如刀射向沈砚舟,"你..."
话未说完,船身突然剧烈摇晃!数道黑影从水中跃出,刀光直劈船篷!
"带小满进舱!"沈砚舟厉声道,手中茶盘旋飞出,精准砸中第一个刺客的面门。
云昭月软剑出鞘,剑光如织挡住破窗而入的刀剑。刺客训练有素,招式狠辣,竟都是不要命的打法。
"水下有人凿船!"船夫惊呼。
船身开始倾斜。云昭月护着云小满,剑势愈发凌厉。沈砚舟突然吹响骨笛,尖锐笛声破空而起——
两岸柳林中突然射出数道钩索,精准缠住刺客手腕!与此同时,三艘快舟破浪而来,船头立着的赫然是夜锆等人!
"属下来迟!"夜锆带人跃上乌篷船,很快控制住局面。
云昭月检查昏迷的刺客,从他们耳后发现玄影卫的刺青:"阴魂不散。"
沈砚舟蹲下身,从刺客齿间取出毒囊:"死士。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去江南。"
他忽然注意到刺客衣领内绣着朵小小的红梅:"等等...这不是玄影卫。"
"是红梅坞的人。"云昭月脸色骤变,"江南第一杀手组织,我母亲当年的死..."
她猛地扯开所有刺客衣领,每人都绣着相同的红梅标记!
雨越下越大,河水泛着血色。云昭月立在船头,任雨水打湿衣襟:"回江南的路,果然不会太平。"
沈砚舟将伞倾向她:"风雨同舟便是。"
三日后,姑苏城外。
细雨中的江南水乡如一幅水墨画,白墙黛瓦,拱桥如月。云小满兴奋地指着远处:"阿姐你看!荷花!"
云昭月却望着更远处的一片梅林,眼神恍惚——那是母亲日记里提过的"红梅坞"方向。
夜锆前来禀报:"楼主,老宅已经收拾妥当,但是..."
"说。"
"今早有人在门上插了这个。"他递上一枝红梅,花蕊中藏着张字条:"故人归,血债血偿。"
沈砚舟接过梅花细细闻嗅:"姑苏城特有的朱砂梅,只有红梅坞后山才种。"
是夜,云昭月独自站在老宅院中。这里曾是她外祖家,母亲出阁前的居所。二十年过去,雕花门窗依旧,却物是人非。
"睡不着?"沈砚舟提着灯笼走来,"小满姑娘已经歇下了。"
云昭月轻抚廊下焦尾琴:"母亲最爱弹这曲《梅花三弄》。"
琴弦突然断裂,在她指尖划出血痕。几乎同时,墙外传来破空声!
数枝红梅箭疾射而来,每枝箭尾都系着铃铛,响如鬼哭。沈砚舟旋身挥袖击落箭矢,铃铛落地竟爆出毒烟!
"屏息!"云昭月拉着他急退,软剑舞成光幕挡住后续箭雨。
墙头出现十余个红影,为首的女子声音凄厉:"云轻歌!你终于回来了!"
云昭月一怔:"你认错人了。"
红影女子大笑:"错不了!这双眼睛,和二十年前一样勾人!"她突然甩出长鞭,"欠下的血债,该还了!"
鞭影如蛇,直取云昭月面门。沈砚舟正要出手,却被其他红影缠住。
云昭月不避不让,任长鞭卷住手腕:"我母亲欠你们什么?"
"装傻?"女子厉笑,"当年她为夺龙纹密令,毒杀我红梅坞七十三条人命!"
云昭月猛地拽紧长鞭,将女子拉近身前:"证据?"
女子突然咬破舌尖,喷出血雾:"这就是证据!"
血雾腥臭,显然有毒。云昭月急退,却见那女子突然惨叫倒地——心口插着枚红梅镖!
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暗处传来:"叛徒已除,惊扰贵客了。"
梅林深处走出个拄拐老妪,满脸皱纹如刀刻:"老身红梅坞主梅三娘,恭迎云小姐回乡。"
她目光扫过沈砚舟,突然僵住:"你...你是沈..."
沈砚舟拱手:"无字阁沈砚舟。"
梅三娘手中拐杖落地,眼中闪过惊惧:"像...太像了..."
云昭月敏锐地抓住她的异样:"像谁?"
梅三娘突然恢复平静:"故人而已。"她深深看云昭月一眼,"云小姐若想知当年真相,明日午时,红梅坞赏梅宴恭候大驾。"
老妪身影消失在梅林中,只留满地红梅和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。
云昭月蹲下身,从女刺客怀中摸出块令牌——正面红梅,背面却刻着玄影卫的鹧鸪标记!
"好一出借刀杀人。"沈砚舟冷笑,"有人想挑起绣春楼与红梅坞的死斗。"
云昭月望向母亲故居方向,指尖抚过断琴:"那就要看,谁的刀更快了。"
雨又淅淅沥沥落下,洗刷着地上血迹。远处传来云小满梦呓般的呼唤:"阿姐..."
云昭月转身走向内院,白衣掠过染血的青石板,如红梅落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