浣花溪水清可见底,顾娘子浣纱的动作顿在半空。她腕间银铃无风自响,望着云昭月手中的海棠剑,泪珠倏然滑落。
"轻歌的女儿..."她弃了纱绫疾步上前,指尖将要触到云昭月面庞时又缩回,"都长这么像了..."
沈砚舟突然闷哼一声,肩头渗出的黑血滴入溪水,竟毒死一尾游鱼。
"血梅蛊!"顾娘子脸色骤变,"快抬进竹楼!"
竹楼隐在溪畔竹林深处,窗棂悬着驱毒的风铃。顾娘子取出金针探入沈砚舟伤口,针尖瞬间发黑:"好狠的蛊!若非沈家辟毒珠护住心脉,早已..."
她突然噤声,盯着沈砚舟心口的金箔印记:"这是...沈家的血脉禁制?"
云昭月握剑的手一紧:"何意?"
"辟毒珠唯有沈氏嫡系血脉能催动。"顾娘子深深看向昏迷的沈砚舟,"他父亲当年若肯用此珠,也不至于..."话到一半又转开,"先解蛊要紧。"
她取出一套奇特的银具,形如梅花:"蛊虫已入心脉,需以音律诱出。云姑娘可懂《梅花三弄》?"
云昭月颔首。母亲留下的焦尾琴谱中,此曲她练过千百遍。
"奏第三叠时,蛊虫会循音而出。"顾娘子将银针没入沈砚舟周身大穴,"切记不可错半音,否则蛊虫暴动,顷刻毙命。"
琴声起时,窗外鹧鸪声忽然沉寂。云昭月指尖抚过虚弦(琴早遗失于地宫),音律却凭内力凝成实质,震得檐下风铃叮当作响。
沈砚舟身体开始抽搐,黑血从七窍渗出。顾娘子急道:"就是现在!"
云昭月猛然拨出最后一个泛音——一只赤红蛊虫竟从沈砚舟耳中钻出,直扑她面门!
电光石火间,本该昏迷的沈砚舟突然睁眼,徒手捏碎蛊虫!
"你..."云昭月怔住。
"龟息假死,我跟梅三娘学的。"沈砚舟抹去脸上黑血,眼神清明,"不这样,怎骗得出幕后之人?"
顾娘子长舒一口气,却又蹙眉:"但蛊毒未清,三日内若不用施蛊者的心头血做引..."
"已经用了。"沈砚舟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,"在地宫时,我取了梅三娘的心头血。"
云昭月猛然想起他徒手抓剑的动作:"你是故意的!"
"苦肉计总要逼真些。"他轻笑,却牵动伤口咳出血沫。
窗外突然射来一支鹧鸪箭,箭尾系着杏花笺。云昭月展笺一看,面色骤变——
"云小满在我手中,西山杏林换《地宫图》。"
落款画着朵朱砂杏花,正是云昭月母亲最爱的花样。
"是杏花坞!"顾娘子失声,"她们竟与玄影卫勾结了?"
沈砚舟强撑起身:"西山杏林是陷阱,我去。"
"不行。"云昭月按住他,"你的伤..."
"正好清算旧账。"他眼中闪过寒光,"杏花坞主苏芷,是当年出卖我父亲的人之一。"
最终决定兵分两路:夜锆带人暗中围山,云昭月与沈砚舟明面赴约。顾娘子将一枚银铃系在云昭月腕上:"遇险时摇铃,溪水倒流处自有生路。"
西山杏林如绯云铺展,苏芷一袭杏子黄裙,笑吟吟立在最大那棵杏树下。云小满被绑在旁边,嘴里塞着杏脯,竟还在努力咀嚼。
"云楼主果然重情。"苏芷抚着云小满的发梢,"这丫头倒是乖觉,喂什么吃什么。"
云昭月剑指地图:"放人。"
"急什么?"苏芷轻笑,"先验货。"
地图展开刹那,异变陡生!地图竟化作金粉消散,从中腾起紫色烟雾——正是地宫中的"醉生梦死"!
"屏息!"沈砚舟甩出佛珠击向苏芷,却打中个替身傀儡!
真身从杏树后转出,手中匕首抵着云小满咽喉:"没想到吧?我要的根本不是地图。"
她突然撕开云小满的衣领,露出心口处一朵杏花胎记:"这才是开启地宫秘宝的最后钥匙——云氏嫡女的心头血!”
云昭月瞳孔骤缩:"你怎知..."
"因为二十年前,是我亲手给你换的襁褓!"苏芷大笑,"云轻歌那个蠢货,到死都不知道女儿早被调了包!”
话音未落,云昭月腕间银铃突然自响!溪水倒流处裂开地道,顾娘子从其中跃出,银针直取苏芷后心!
"叛徒!"顾娘子厉喝,"当年轻歌待你如姐妹,你竟勾结玄影卫调换她的孩子!”
混战中,云小满突然咬断绳索,从怀中掏出个炮仗点燃——竟是绣春楼的求救信号!
"阿姐快走!"她尖叫着扑向苏芷,"我是假的!你才是真公主!”
炮仗炸开时,杏林四处升起鹧鸪旗。玄影卫如潮水涌来,沈砚舟一把拉过云昭月:"从溪水道走!”
苏芷却被流箭射中心口,倒地前死死抓住云昭月的裙角:"你母亲...在寒山寺..."
话未说完,已被乱箭钉死在地。
众人退入溪水道,云小满突然昏厥。顾娘子检查后神色凝重:"她中了慢性毒,需用嫡系血脉的心头血做药引。"
这意味着,要么用云昭月的血,要么找到真正的云氏嫡女。
暗河水流湍急,映着云昭月苍白的脸。沈砚舟忽然道:"或许我们都想错了方向。"
他取出那幅地宫壁画拓本:"你们看公主的眼睛。"
拓本上,公主的瞳孔深处竟藏着朵微小的杏花——与云小满胎记一模一样。
"苏芷死前说的,未必是假话。"他轻声道,"也许小满才是..."
云昭月突然割破指尖,将血滴入云小满口中:"无论她是谁,都是我妹妹。”
血滴入唇,云小满突然睁开眼,瞳孔变成诡异的金色:"姐姐...地宫龙椅下...有母亲留给你的..."
话未说完又昏死过去。顾娘子搭脉后惊呼:"她体内有两种毒!另一种是...沈家的'锁魂散'!”
沈砚舟手中佛珠骤然捏碎:"不可能!那是我父亲独门..."
暗河尽头忽然传来钟声,寒山寺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。云昭月望向杏林方向,苏芷的尸体已被鹧鸪旗覆盖。
母亲在寒山寺留下了什么?云小满的真实身份?沈家与毒药的关联?谜团如暗河漩涡,将所有人卷入更深的迷雾。
水声潺潺中,谁也没注意云小满袖中滑出半块杏花簪——与苏芷发间那支一模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