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窖的寒气尚未散尽,静园却已暖如初夏。云昭月将最后一瓣雪莲喂入沈砚舟口中,看着金色纹路从他颈间缓缓褪去。
"并蒂海棠..."顾娘子捧着药碗的手在微颤,"老身行医半生,竟真得见相思蛊现世。"
云昭月指尖抚过沈砚舟心口新生的海棠印记,与她腕间的金色纹路交相辉映:"这是什么?"
"上古情蛊,又称同心契。"顾娘子斟了盏药茶,"同生共死,心意相通。没想到雪莲与你们二人的血,竟阴差阳错唤醒了这早已失传的..."
话音未落,云昭月突然按住心口——一阵尖锐的痛楚从血脉深处涌来。几乎同时,沈砚舟猛地睁开眼,冷汗浸透重衫。
"小满出事了。"两人异口同声。
夜锆疾步而入,面色凝重:"刚收到消息,两位小姐被召入宫了。"
案上放着鎏金请柬,盖着凤印:"闻得双姝归京,特召入宫一叙。"落款是当朝皇后。
沈砚舟扣上最后一粒盘扣:"皇后与月贵妃素来不睦,此番怕是..."
"试探。"云昭月截断他的话,指尖划过请柬上隐形的杏花纹路,"或者,嫁祸。"
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,雨又开始下。云昭月望着窗外的宫墙,忽然道:"你早知道皇后的事。"
沈砚舟转着佛珠:"三年前皇后胞弟暴毙,现场留有红梅镖。但我知道,那晚玄影卫全体在西山演武。"
"所以是嫁祸。"
"更妙的是,"他轻笑,"那位国舅爷心口,也开着朵金色杏花。"
宫门次第而开,引路女官的笑容完美得如同面具:"皇后娘娘正在杏林苑赏花。"
杏林苑深处,皇后一袭正红宫装,正在折枝插瓶。两个云小满坐在她身旁,一个在吃杏脯,一个在安静地看鱼。
"来得正好。"皇后拈起朵杏花,"瞧瞧这并蒂杏,像不像两位小姐?"
云昭月行礼:"娘娘召见,不知有何吩咐。"
"吩咐不敢。"皇后突然掐断花枝,"就是想问问,月妹妹昨日暴毙冰窖,可是二位的手笔?"
空气骤然凝固。吃杏脯的云小满突然噎住,小脸涨得通红。
"娘娘明鉴。"沈砚舟上前一步,"贵妃娘娘不幸遭遇冰窖坍塌,我等也是九死一生。"
皇后突然将花瓶砸在地上!碎片四溅中,她冷笑:"好个九死一生!那她心口的海棠剑伤又作何解释?”
云昭月瞳孔微缩——那剑伤是她情急之下所留,本该被寒冰掩盖...
"是本座伤的。"清朗的男声从杏林外传来。锦衣卫指挥使萧衍按剑而入,"贵妃昨夜欲盗镇国之宝,被本座当场格杀。”
皇后脸色骤变:"萧指挥使可知构陷贵妃是何罪?”
"不如娘娘私调边军进京的罪过大。"萧衍亮出虎符,"三千陇西军现已在玄武门外,娘娘可要亲自去看看?”
云昭月与沈砚舟交换了个眼神。萧衍的出现太过巧合,但确实是解了围。
皇后拂袖而去后,萧衍突然转向云昭月:"云楼主可认得此物?”
他掌中躺着半块龙纹密令,与云昭月那块严丝合缝。
"陛下有请。"萧衍的目光扫过沈砚舟,"只要云楼主一人。”
养心殿里药香浓郁。皇帝靠在榻上,胸口缠着的纱布渗着血,手中把玩着合二为一的龙纹密令。
"月妃的事,朕知道了。"他咳嗽着,"朕时日无多,只问一句——你可愿认祖归宗?”
云昭月垂眸:"民女不知陛下何意。”
"你心知肚明。"皇帝猛地坐起,"前朝血脉现世,朝野震动。唯有归宗正统,才能保天下太平!”
殿外突然传来喧哗。沈砚舟闯殿而入,身后跟着大批锦衣卫。
"陛下恐怕搞错了。"沈砚舟亮出卷轴,"真正的正统,在这里。”
明黄绢帛上,朱砂御笔刺目惊心:"朕崩后,传位于昭月公主。”
玉玺鲜红,却是二十年前的年号。
"先帝遗诏..."皇帝踉跄后退,"竟真的...”
沈砚舟单膝跪地:"臣沈砚舟,奉先帝遗诏,恭迎公主还朝!”
殿外杀声震天。萧衍浑身是血地冲进来:"陇西军反了!皇后挟持了两位小姐!”
云昭月拔剑而出,海棠纹路在剑身流转生光。沈砚舟与她背脊相抵,佛珠散作漫天星辰。
"怕吗?”他问。
"怕。"剑光映亮她含笑的眼,"但更怕这江山无人托付。”
宫墙内外火把如龙。两个云小满站在角楼上,手拉着手哼起那首古老的歌谣:
"月陨枫桥夜,花开并蒂时..."
"前尘终有报,因果自分明..."
歌声飘过之处,叛军如潮水般退去。黎明破晓时,云昭月踏着血泊走向太和殿,身后是沈砚舟永不偏移的身影。
十九重宫阙次第开启,朝阳映亮金銮殿上的龙椅。她却转身,望向宫外万家灯火。
"这江山,"她轻声道,"我要换个坐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