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层楼·第3章（2）
门缝里的阴影突然剧烈扭曲，像是被无形的手揉成一团，紧接着“咚——”的巨响炸在门板上。抵门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床腿与地板摩擦的刺耳声响刺破沉寂，孙强抱着锤子的手猛地收紧，指节泛白。
“它在撞门！”程榭死死顶住门板，后背的肌肉绷成铁块，额角青筋在昏暗光线下突突直跳，“孙强！拿砖块垫床脚！别让它把门撞开！”
孙强连滚带爬扑到床底，摸索着将砖块塞进晃动的床腿缝隙。第二记撞击接踵而至，木门框发出“咔嚓”的断裂声，木屑混着冰冷的水渍从门缝里喷溅而出。林范突然拽起晓妍往衣柜后躲：“捂住口鼻！它的湿气里有东西！”
晓妍慌忙将艾叶按在鼻尖，那股熟悉的腥甜气却已钻入喉咙，呛得她剧烈咳嗽。就在这时，第三下撞击带着撼动整栋楼的力道砸来——木门合页彻底崩裂，带着尖啸的黑影如同决堤的洪水，裹挟着漫天水花撞进房间！
黑影没有固定形态，半米高的水渍在地面铺开，无数头发丝粗细的触须从水中窜起，像活蛇般在墙壁上攀爬。触须扫过的墙面瞬间凝结出黑绿色的霉斑，空气中的腥甜气陡然变浓，混杂着腐烂水草的恶臭，让人胃里翻江倒海。
“就是这东西！赵刚就是被它……”程榭的话卡在喉咙里，他看见黑影边缘浮出半张模糊的人脸，正是昨晚消失的赵刚！人脸在水波中扭曲变形，嘴巴无声开合，仿佛在求救。
这短暂的失神让黑影抓住了机会，一条水桶粗的触须突然从地面弹起，带着破空声抽向程榭的胸口。林范眼疾手快，拽着程榭后领猛地后扯，触须擦着程榭的鼻尖砸在墙上，硬生生撞出个碗大的窟窿，墙灰簌簌落下。
“别分心！那不是赵刚！是它模仿的执念幻象！”林范嘶吼着将匕首反握，刀身在昏暗光线下闪过寒芒，“孙强！砸窗户！用噪音干扰它！”
孙强抡起锤子猛砸窗栏，朽坏的木头发出“哐当”巨响，玻璃碎片四溅。黑影的动作果然出现刹那迟滞，地面的水渍泛起涟漪。林范趁机扑到床头，抓起铜盒往晓妍怀里塞：“护住这个！它好像很在意赵刚的东西！”
话音未落，黑影突然加速，水渍如潮水般漫向床头。无数触须在空中交织成网，将四人困在房间中央。孙强急得满头大汗，挥舞锤子胡乱劈砍：“妈的！看锤！”锤头砸在触须上，发出闷响，却只溅起更多腥臭的黑水，触须反而像有生命般缠住锤柄，顺着手臂往上爬。
“烫！”孙强惨叫一声，只见触须接触的皮肤泛起红肿水泡，他猛地松手，锤子“哐当”落地，整个人连滚带爬退到墙角。晓妍见状抓起砖块砸向触须，砖块穿过触须落入水中，竟像掉进泥沼般瞬间沉没，连点涟漪都没激起。
黑影似乎被孙强的反抗激怒，地面水渍剧烈翻涌，从中升起三根粗壮的触须，分别袭向四人。程榭咬着牙举起断木棍格挡，木棍与触须碰撞的瞬间，木头表面竟开始融化，黑绿色的粘液顺着木棍流到手上，疼得他差点松手。
“它的粘液能腐蚀东西！”程榭甩掉木棍，看着掌心迅速红肿的皮肤，额上冷汗直冒，“林范！想想办法！我们快撑不住了！”
林范目光扫过房间，视线落在墙角堆着的砖块和散落的木板上。他突然注意到，黑影的触须靠近铜盒时，动作会明显放缓，铜盒表面甚至隐隐透出微光。守书人的话突然在脑海回响：“执念能引来它，也能成为它的枷锁……”
“晓妍！把铜盒打开！”林范大喊着扑向墙角，抱起两块砖块，“赵刚的校徽！用那个对付它！”
晓妍颤抖着打开铜盒，里面静静躺着枚生锈的校徽，边缘刻着模糊的“赵”字。就在校徽接触空气的瞬间，黑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，触须疯狂扭动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。
“有用！”林范眼睛一亮，抓起砖块冲向黑影侧面——那里的水渍最浅，触须也最稀疏，显然是它的薄弱处。他将艾叶咬在嘴里，借着黑影退缩的空档，猛地将砖块砸向水面！
“噗嗤”一声，砖块没入水渍半寸，黑影的动作骤然停滞。林范趁机抽出匕首，反手刺向触须与水面连接的地方。匕首刺入的刹那，发出“滋啦”的灼烧声，一股白烟从伤口冒出，黑影的尖啸变得更加凄厉。
“它怕这个！”程榭见状，忍着手上的剧痛扑到林范身边，捡起地上的断木棍，模仿着林范的动作刺向黑影，“晓妍！把校徽举高点！”
晓妍双手举着铜盒，校徽的光芒越来越亮，甚至在地面投下淡淡的光晕。黑影在光晕中剧烈挣扎，触须开始出现焦黑的痕迹，空气中弥漫开类似烧塑料的刺鼻气味。孙强也顾不上手臂的疼痛，抓起锤子再次加入战局，锤头带着风声砸向焦黑的触须。
“咔嚓！”一根触须被硬生生砸断，断口处冒出黑烟，落在地上的触须迅速干瘪，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。黑影受此重创，猛地向后收缩，水渍退到墙角，露出被浸湿的木地板。
林范趁机喘了口气，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，匕首柄上沾满粘稠的液体，滑腻得几乎握不住。程榭靠在墙上大口喘气，手掌的红肿消退了些，但仍在隐隐作痛。晓妍的手臂不停颤抖，却死死举着铜盒不肯放下，校徽的光芒让她的脸庞泛起圣洁的光晕。
“别放松！它还没退！”林范突然低喝，他看见墙角的水渍又开始翻涌，比之前更加汹涌。黑影似乎放弃了伪装，水渍中浮出无数模糊的人脸，有男有女，有老有少，都在无声地哭泣，正是这栋楼里曾经的住户！
“执念共鸣……它在吸收楼里的执念增强力量！”程榭脸色骤变，“守书人说过，渗涌强度翻倍时，它能调用整层楼的怨念！”
话音刚落，黑影猛地扩张，水渍瞬间漫到众人脚边。无数人脸从水中浮起，伸出苍白的手爪抓向脚踝，冰冷的触感让人骨髓发寒。孙强的小腿被抓住，整个人被往黑影里拖拽，他吓得魂飞魄散，挥舞锤子乱砸：“滚开！都给我滚开！”
林范眼疾手快，扑过去抓住孙强的胳膊，匕首反手刺向抓着他的手爪。手爪接触到匕首瞬间化为黑烟，但更多的手爪从水中涌出，如同潮水般没完没了。晓妍举着铜盒往前迈步，校徽光芒所及之处，手爪纷纷消散，为三人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路。
“往门口退！”林范拽着孙强往门口挪动，“把床推过去挡住它！”
三人合力推动歪斜的木床，床板在水渍中划出刺耳的声响。当床板抵住黑影边缘时，奇迹发生了——黑影的水渍竟无法漫过床板，仿佛被无形的墙挡住。林范这才发现，床板上还残留着他们之前垫床脚的砖块，而砖块缝隙里，塞着没来得及收拾的艾叶！
“艾叶能阻挡它！”林范又惊又喜，抓起地上散落的艾叶往床板缝隙里塞，“程榭！晓妍！快把剩下的艾叶都拿来！”
晓妍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剩余的艾叶，程榭也摸索着找出自己藏着的那几片。三人将艾叶均匀地铺在床板上，黑影的冲击越来越弱，水渍开始缓缓后退，那些人脸在光芒与艾叶的双重作用下，渐渐变得模糊透明。
就在众人以为即将胜利时，黑影突然剧烈收缩，所有触须和人脸瞬间缩回水渍中，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安静。墙角的水渍凝结成一个黑色的球体，表面光滑如镜，却在不断蠕动，仿佛在孕育什么。
“它要变形态了！”程榭握紧拳头，掌心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，“小心！这可能是它的本体！”
黑色球体突然炸开，无数黑水飞溅，在房间中央重组出一个三米高的人形轮廓。这次它有了清晰的形态——类似人的躯干，却长着八条蜘蛛般的长腿，每条腿的末端都长着锋利的倒钩，头顶没有头颅，只有一团不断翻滚的黑雾，黑雾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双眼睛在转动。
“这才是它的真面目……”林范倒吸一口凉气，握紧了匕首。人形黑影的长腿在地板上划出深深的划痕，每移动一步，地面就凝结出一层黑冰，空气中的温度骤降，呼出的气息都变成了白雾。
黑影猛地抬起一条长腿，带着风声扫向木床。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厚实的床板被硬生生劈成两半，散落的艾叶瞬间被黑冰冻结。失去阻碍的黑影顺势前冲，八条长腿在地面快速移动，带起残影，直扑离它最近的晓妍！
“小心！”林范想也没想就扑过去将晓妍推开，自己却被长腿的倒钩划中后背。剧痛瞬间传遍全身，他感觉后背的皮肤像被撕开，冰冷的触感顺着伤口往里钻，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。
“林范！”晓妍惊呼着爬起来，举着铜盒冲向黑影。校徽的光芒照在黑影身上，让它的动作出现刹那迟滞。程榭趁机捡起地上的断木棍，用尽全力插进黑影的腿关节处。
“滋啦——”木棍与黑影接触的地方冒出白烟，黑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，猛地甩动长腿，将程榭狠狠掼在墙上。程榭撞在墙上，喷出一口血沫，挣扎着想爬起来，却发现胸口一阵剧痛，显然受了内伤。
“程榭！”孙强目眦欲裂，抓起锤子不顾一切地冲向黑影，“我跟你拼了！”他跳到黑影背上，抡起锤子疯狂砸向那团黑雾。锤头每次落下，黑雾都会剧烈翻滚，但孙强的手臂也迅速被黑冰冻结，很快就失去了力气，从黑影背上滑落。
短短几分钟内，三人接连受伤，局势急转直下。晓妍抱着铜盒躲在墙角，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倒下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：“赵刚……你的弟弟……如果你还在的话，一定不希望看到有人再被它伤害！”
话音刚落，铜盒里的校徽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，光芒穿透黑雾，直射黑影内部。黑影发出痛苦的哀嚎，八条长腿剧烈抽搐，身上的黑冰开始融化，露出里面蠕动的触须。
林范忍着剧痛抬头，发现黑影在金光中不断缩小，那些触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。他突然明白了什么，嘶吼着爬起来：“它的核心在黑雾里！用校徽照它的头！”
晓妍擦干眼泪，举起铜盒对准黑影头顶的黑雾。金光如利剑般刺入黑雾，黑影的动作越来越慢，身上的长腿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断裂，黑色的汁液溅满墙壁。程榭挣扎着捡起地上的匕首，用尽最后力气扔向黑影：“林范！接住！”
林范纵身跃起，在空中接住匕首，借着下落的力道，将匕首狠狠刺进黑影头顶的黑雾中！“滋啦——”匕首没柄而入，黑影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啸，整个身体开始崩溃瓦解，黑色的汁液四处飞溅，却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化为白烟。
半分钟后，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。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只留下满地快速干涸的水渍和几根焦黑的触须。墙上的旧钟“当”地敲响，十一点的钟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，规则盲区的时间终于过去。
林范拄着匕首瘫坐在地，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，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。程榭靠在墙上，咳出最后一口血沫，脸上却露出了笑容。孙强活动着冻得发麻的手臂，看着满地狼藉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。晓妍抱着铜盒，校徽的光芒已经褪去，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。
林范挣扎着站起来，走到门口查看。走廊里的水渍正在快速退去，露出地板上斑驳的木纹，那些令人作呕的腥甜气也渐渐消散，取而代之的是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。他回头看向同伴们，嘴角忍不住上扬：“它……被我们打跑了。”
“跑了？我看是被咱们打死了！”孙强得意地挥舞着锤子，虽然手臂上还有红肿的痕迹，但精神头十足，“下次再来，我还拿锤子砸它！”
程榭掏出随身携带的布条，小心翼翼地帮林范包扎后背的伤口：“下手够狠的，这伤口得好好处理。不过你最后那下跳得真帅，跟电影里的英雄似的。”
“要不是晓妍的校徽，我根本近不了身。”林范看向晓妍，眼神里满是感激，“是赵刚的执念帮了我们，他到最后都在保护大家。”
晓妍轻轻抚摸着铜盒里的校徽，眼眶微红：“他找到弟弟了吗？守书人说完成执念就能解脱……”
“一定会的。”林范肯定地点头，“我们帮他击退了怪物，他的执念应该能得到安息了。”
四人互相搀扶着走到大厅，发现那张放补给的木桌还在，只是上面多了四瓶红色的药剂，标签上写着“初级疗伤剂”。旁边的纸条换了新的，上面用同样泛黄的字迹写着：“击败楼层守护者的奖励，可修复轻度伤势。”
“还有奖励？”孙强惊喜地拿起一瓶药剂，拔开塞子一饮而尽。药剂入口微苦，但顺着喉咙流下后，手臂上的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，连之前被冻伤的麻木感都消失了。
其他人也纷纷喝下药剂，林范后背的伤口传来一阵清凉，疼痛迅速缓解；程榭胸口的闷痛感消失，呼吸变得顺畅；晓妍一直发颤的指尖也稳定下来，不再发抖。
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泛起了鱼肚白，第一缕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照进大厅，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。走廊里的水渍彻底退去，露出墙壁上隐约可见的壁画，画着七层楼的图案，每层楼都有不同的风景。
“天亮了。”程榭望着窗外，声音里带着释然，“我们活过第一个晚上了。”
“只是第一个晚上。”林范看着壁画上的七层楼，眼神变得坚定，“守书人说过，要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，就得逐层往上走。一楼的怪物我们已经击退了，接下来该去二楼看看了。”
孙强拍了拍锤子：“怕啥！有这宝贝在，再遇到怪物咱照样揍它！”
晓妍把铜盒小心翼翼地收好：“赵刚的校徽还在，它应该还能帮我们。只要我们团结起来，一定能离开这里。”
四人相视一笑，之前的恐惧和不安在胜利的喜悦和同伴的鼓励中烟消云散。虽然身上还有伤，虽然前路未知，但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希望。墙上的旧钟指针缓缓移动，指向新的一天，阳光穿过云层，照亮了布满灰尘的楼梯，仿佛在为他们指引向上的道路。
一楼的战斗结束了，但七层楼的冒险，才刚刚开始。而他们都知道，只要彼此信任、并肩作战，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，没有打不败的怪物。在这个被执念笼罩的诡异建筑里，他们用勇气和团结，为自己点亮了一盏名为希望的灯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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