侦探事务所的窗玻璃上,水汽凝成了诡异的纹路——像七只首尾相接的铃铛,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我正用镊子夹起浔阳江带回的船板碎片,碎片上的苔藓突然动了动,露出底下刻着的"七"字,边缘还沾着根银白色的毛发——是万妖窟鱼妖的鳞片碎屑。
门被撞开时,风铃发出濒死的哀鸣。进来个浑身湿透的渔翁,手里攥着半截船桨,桨叶上的血迹已经发黑:"陈先生...快去浔阳江...鬼船靠岸了...上面...上面全是戴铃铛的兵爷!"他的眼球浑浊得像被水泡过的棉絮,瞳孔里倒映着无数只铃铛的影子。
我抓起降魔杵,杵身上的蓝光突然剧烈跳动,在墙上投射出幅血腥的画面:浔阳江滩,艘破败的古船搁浅在礁石上,甲板上站满了穿铁道兵制服的人影,个个面无表情,脖子上的锁魂铃串随着海风轻晃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最诡异的是船帆,上面用鲜血画着个巨大的"阴"字,与铁道兵棺材上的刻字如出一辙。
"第七只铃在船长室。"渔翁突然抽搐起来,嘴角涌出白色的泡沫,"鱼妖...她要在子时打开阴兵道...让七十年前的阴兵踏平人间..."他的手指向窗外,浔阳江的方向正升起团黑色的雾气,雾气里隐约传来整齐的脚步声,像是千军万马正在逼近。
降魔杵的蓝光突然指向墙角的镇魂石,石面上的七个红点已经亮起六个,最后一个红点的位置,正好落在浔阳江的江心。我突然想起哑巴张日记里的话:"第七铃藏于阴兵头领的骨灰坛中,铃响则道开,铃碎则道闭。"
驱车赶往浔阳江的路上,收音机突然发出刺啦的杂音,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军号声。车窗外的景象开始扭曲,原本热闹的街道渐渐变得荒凉,行人的面孔模糊成灰色的影子,脖子上都凭空多出串铃铛,随着脚步发出无声的震颤。
"是鱼妖的幻术。"我握紧降魔杵,蓝光在车头形成道屏障,扭曲的景象瞬间消散,却发现车子已经开到了江滩边缘,鬼船的轮廓在暮色里愈发清晰,甲板上的铁道兵人影正缓缓走下船,脚踩在滩涂上,没有留下任何脚印。
渔翁说的没错,这些"兵爷"都是阴兵。他们的制服上还沾着七十年前的血污,步枪的枪口滴着黑色的黏液,每走一步,滩涂下就伸出无数只手,像是在欢迎他们上岸。最前面的阴兵头领腰间,挂着只比其他铃铛大两倍的铜铃,铃身上刻着"七"字,正是我们要找的第七只锁魂铃。
"陈默,你终于肯来了。"鱼妖的声音从船帆后传来,她已经褪去了人形,化作条巨大的黑鳞鱼,上半身保持着女人的轮廓,手里握着串完整的锁魂铃,七只铃铛在她掌心发出刺耳的共鸣,"只要我摇动这串铃,阴兵道就会彻底打开,到时候别说人间,就连地府都得给我三分薄面!"
阴兵头领突然举起步枪,枪口对准我的胸口。降魔杵的蓝光及时展开屏障,子弹打在光壁上,化作黑烟消散。我注意到他领口的徽章——和老太太照片里的铁道兵徽章相同,只是徽章上的"军"字被血色浸透,变成了个"杀"字。
"他就是当年塌方的幸存者,"鱼妖的尾巴在江水里拍打出巨浪,"被我用七只锁魂铃的怨气炼成了阴兵头领,现在连亲娘都认不出来了。"她突然摇动铃铛,阴兵们齐刷刷举起步枪,黑洞洞的枪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。
我将镇魂石抛向空中,石面上的熊头印记突然张开嘴,喷出道金光,笼罩住整个江滩。阴兵们的动作瞬间停滞,脖子上的铃铛开始发烫,发出痛苦的嗡鸣。"镇魂石能镇压阴邪,可维持不了多久。"崔判官的声音在金光里响起,"快去找第七只铃!"
降魔杵的蓝光直射鬼船的船长室。推开门的瞬间,股浓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,房间中央的祭坛上,摆着个黑陶坛,坛口插着第七只锁魂铃,铃绳上缠着缕花白的头发——是老太太的头发!
"没想到吧?"鱼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她不知何时追了进来,黑鳞在烛光里闪着油光,"这老太婆的丈夫就是当年的阴兵头领,我把她的头发缠在铃上,就是要让她亲眼看着丈夫变成灭世的凶器!"
祭坛突然震动起来,黑陶坛上的封条裂开,露出里面的骨灰,骨灰里浮出张泛黄的照片——是老太太和头领年轻时的合影,两人站在铁道旁,笑得眉眼弯弯。照片上的头领胸口,别着块怀表,正是老太太丢失的那只。
"原来如此。"我突然明白,老太太的怀表不是普通的表,而是当年头领用来镇压自身怨气的法器,表链上的小铃铛,本是用来平衡锁魂铃的戾气的,"你故意偷走怀表,就是为了让头领彻底被怨气吞噬!"
鱼妖的脸色变得狰狞:"少废话!今天就是你的死期!"她挥舞着锁魂铃扑过来,七只铃铛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,船长室的墙壁开始渗出血液,阴兵头领的身影从血里钻出来,步枪对准了我的太阳穴。
降魔杵突然腾空而起,蓝光与镇魂石的金光交织成个巨大的漩涡,将鱼妖的铃铛声困在其中。我抓起第七只锁魂铃,朝着黑陶坛里的照片掷去,铃铛与照片碰撞的瞬间,爆发出刺眼的白光,阴兵头领的身影突然捂住头,发出痛苦的嘶吼,制服上的血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。
"是怀表的力量!"老太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,手里举着修好的怀表,表盖内侧的"军"字正泛着金光,"我找遍了江滩,终于在礁石缝里找到了它!"
怀表的滴答声与锁魂铃的共鸣声碰撞,形成道无形的冲击波。鱼妖的铃铛串突然炸开,七只铃铛在空中碎成粉末,阴兵们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,纷纷朝着鬼船的方向退去。阴兵头领最后看了老太太一眼,化作道金光,钻进怀表的表盘里,怀表发出声清脆的"咔哒",指针开始正常转动。
鱼妖发出绝望的尖叫,巨大的身体在金光里迅速萎缩,最后变成条巴掌大的黑鱼,被浪头卷进江心,再也没浮上来。鬼船的船帆突然燃起大火,在暮色里烧得像朵盛开的红莲,甲板上的阴兵人影在火焰中渐渐消散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老太太把怀表紧紧贴在胸口,表盘里传来细微的呼吸声,像是有人在里面安睡。镇魂石落在江滩上,石面上的七个红点全部变成金色,化作七颗流星,朝着天际飞去。崔判官的声音在晚风里回荡:"阴兵道已闭,锁魂铃已碎,总算没辜负那些枉死的冤魂。"
回到事务所时,天已经亮了。降魔杵的蓝光渐渐平息,杵身上的熊头图案旁,多了个小小的军徽印记。窗台上的莲子已经开出洁白的莲花,花瓣上滚动的露珠里,映出个模糊的人影,正在江滩上朝着我挥手——是阴兵头领的魂魄,终于得到了解脱。
案头的电话突然响起,是个陌生的声音,带着海水的咸味:"先生,您知道'海底龙宫'吗?最近总有人在月圆之夜,看见龙宫的影子浮在浔阳江面,船上还载着...穿古装的新娘子。"
我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,江雾正在散去,隐约能看见艘渔船在江心撒网,网里的鱼跃出水面,鳞片上反射的光,像极了碎掉的锁魂铃。
《阴阳勾魂案》算是结了,但侦探事务所的门,永远为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谜团敞开着。下一个案子会是什么?海底龙宫的新娘子?还是藏在时光褶皱里的其他秘密?
风铃突然轻轻响了一声,像是在催促我拿起降魔杵,继续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