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哭的龙宫玉

侦探事务所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，我将王海生父亲的日记平铺在桌面上，泛黄的纸页边缘已经发脆，稍一用力就可能撕裂。日记里的字迹潦草，带着海水浸泡后的晕染，其中几页还沾着细小的贝壳碎片，像是记录时不小心从海边带来的。

　　“七月初三，风平浪静。今日出海，在东经122度、北纬30度附近，见海底有白光闪烁，似有宫殿轮廓。收网时，捞到块碧绿玉佩，上面刻着‘龙’字，触手生温。”

　　这是日记的第一页，记录着王海生父亲第一次接触到龙宫物品的经历。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“龙”字的刻痕，发现笔画的转折处有细微的磨损，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，玉佩的材质在日记里被描述为“非玉非石，遇水则亮”，与小孙子捡到的那块“龙宫玉”特征完全吻合。

　　降魔杵突然在案头震动，蓝光透过放大镜投射在日记上，某段被墨渍掩盖的文字渐渐显形：“七月初七，海底传来歌声，似女子哭泣。玉佩发烫，映出人影——鱼尾人身，抱珠而泣。老渔民说，是人鱼族在哭定海神珠。”

　　“定海神珠。”我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四个字，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从灵汐公主的影像到王海生父亲的日记，这个名字反复出现，显然是解开龙宫谜团的关键。

　　门被推开时，风铃的响声带着股潮湿的海腥味。望海村的村支书王建军站在门口，军绿色的胶鞋上沾着泥浆，手里捧着个盖着红布的木盒：“陈先生，您让我找的‘龙宫玉’有下落了。”

　　红布掀开的瞬间，一股寒气扑面而来，木盒里躺着块巴掌大的绿色玉佩，质地温润，上面的“龙”字刻痕与日记描述的分毫不差。玉佩的一角果然有个缺口，形状与王海生小孙子捡到的碎片完全吻合——这正是那块失踪的龙宫玉。

　　“是在村东头的废弃盐场找到的。”王建军的额头上渗着汗珠，他用袖口擦了擦，“昨天夜里，李寡妇说看到盐场那边有绿光，像是鬼火。我们几个壮丁过去一看，玉佩就嵌在盐场的石碑上，碑上还刻着些奇怪的符号。”

　　我接过玉佩，触手冰凉，却带着种奇异的生命力，像是有脉搏在里面跳动。玉佩的背面刻着幅微型地图，与王海生给的龙宫地图部分重合，只是多了条蜿蜒的红线，从盐场一直延伸到海底，终点标注着个“珠”字——显然是定海神珠的存放处。

　　“盐场的石碑上刻着什么符号？”

　　“像是鱼和龙打架的图案，”王建军突然压低声音，“最邪门的是，玉佩刚取下来，石碑就裂开了，里面流出黑色的水，还冒出股白烟，化成个穿古装的影子，对着我们作揖，然后就散了。”

　　降魔杵的蓝光突然直射玉佩，玉佩表面浮现出流动的光影，比鱼鳞上的影像更清晰：灵汐公主跪在定海神珠前，珠体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痕，她的鱼尾轻轻拍打地面，每拍一下，裂痕就扩大一分。旁边站着个戴王冠的龙人，正指着珠体对她说：“只有你的心头血能补，否则浊龙出世，四海皆亡。”

　　光影突然扭曲，灵汐公主的影像变成了小孙子的脸，他正坐在一艘水晶船上，手里把玩着块绿色的玉佩，对着镜头咯咯笑：“姐姐说带我去看发光的珠子，里面有好多小鱼在游。”

　　“是灵汐公主把他藏起来了！”王海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他手里提着个保温桶，里面装着刚熬好的鱼汤，“我就知道她不会伤害孩子，她是在保护他！”

　　我将玉佩放在阳光下，发现缺口处的磨损痕迹并非自然形成，而是被利器刻意打磨过，边缘还残留着极细的珍珠粉末——是灵汐公主的发簪留下的。“她故意把玉佩的碎片留在礁石滩，就是想让我们找到完整的玉佩，通过它看到真相。”

　　王建军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：“这是从盐场石碑裂缝里找到的，像是块鳞片，比普通的鱼鳞大得多。”塑料袋里装着块巴掌大的鳞片，表面覆盖着层黏液，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，边缘有锯齿状的凸起，与之前见过的人鱼鳞片完全不同。

　　“是龙族的逆鳞！”我认出这是敖广的鳞片，逆鳞是龙族最脆弱的地方，也是力量的源泉，“它被人从敖广身上强行剥下来，嵌在石碑里镇压盐场的邪气——看来龙宫内部也有分歧，有人不想让灵汐公主献祭。”

　　望海村的午后格外安静，海风穿过巷弄，发出呜呜的声响，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。我们带着玉佩前往盐场，废弃的盐田结着层白花花的盐霜，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，远处的石碑裂成了两半，裂缝里渗出的黑色液体在地面汇成小溪，溪水里漂浮着细小的鳞片，都是龙族的。

　　“石碑上的符号是‘镇魂阵’，”我用降魔杵指着裂缝，蓝光渗入石缝的瞬间，黑色液体突然沸腾起来，“有人想用敖广的逆鳞和镇魂阵加固盐场，阻止浊龙的邪气蔓延，但显然失败了。”

　　盐场的角落有间破旧的工棚，棚顶的茅草已经腐烂，露出里面的椽子，上面挂着几件发霉的工装，其中一件的口袋里，掉出个金属徽章，上面刻着“东海龙宫”四个字，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血迹——是敖广的血。

　　“这是龙宫侍卫的徽章，”王建军认出徽章上的图案，“前几年有个穿黑袍的人来过村里，说自己是‘龙宫使者’，专门收购海里的奇珍异宝，他的斗篷上就别着这个徽章。”

　　工棚的墙角有个被掩盖的地窖，掀开木板，里面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海水味。地窖里堆放着十几个陶罐，罐口用红布封着，布上绣着龙纹。打开其中一个陶罐，里面装着的不是珍宝，而是些孩童的衣物和玩具，其中一件印着小鱼图案的T恤，正是王海生小孙子的衣服！

　　“他们把孩子藏在这里！”王海生的声音带着激动和愤怒，“那个‘龙宫使者’根本不是来收购珍宝的，是来抓孩子的！”

　　陶罐底部刻着编号，从“一”到“七”，王海生小孙子的衣服在第七个陶罐里。我突然想起灵汐公主影像里的“第七个祭品”，原来她指的不是自己，而是这些被抓的孩子——浊龙苏醒不仅需要人鱼的心头血，还需要七个属水的孩童魂魄作为“引子”。

　　地窖的墙壁上，有人用指甲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，都是近十年在望海村失踪的孩子，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日期，最后一个名字是“王小宝”（王海生小孙子的名字），日期正是他失踪的那天。名字的旁边，画着个小小的波浪符号，与灵汐公主纸条上的符号相同。

　　“是灵汐公主刻的！”我突然明白，她一直在暗中帮助这些孩子，把他们从龙宫的囚牢转移到盐场的地窖，用龙族的徽章和镇魂阵掩盖气息，“她知道自己逃不掉，就想保住这些孩子。”

　　陶罐里的衣物上，沾着些透明的黏液，与之前发现的黑色海草上的黏液成分相同，但没有腐臭味，反而带着淡淡的花香——是灵汐公主的黏液，她用自己的气息为孩子们做了伪装，避免被龙宫的人发现。

　　离开盐场时，夕阳正沉入海面，将海水染成一片血红。王建军突然指着远处的礁石滩：“您看，那是什么！”

　　礁石滩上，不知何时站着个穿黑袍的人，正对着海面挥手，他的斗篷在风中展开，露出里面的银色铠甲，胸前别着的徽章在夕阳下闪着光——正是我们在工棚里发现的龙宫侍卫徽章。

　　“是那个‘龙宫使者’！”王海生举起鱼叉就要冲过去，却被我拦住，“别冲动，他在等我们。”

　　黑袍人似乎察觉到我们的目光，缓缓转过身，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，眼睛是纯黑色的，没有眼白，与万妖窟的鱼妖有些相似，但瞳孔里没有戾气，反而带着种悲伤。他朝着我们的方向鞠了一躬，然后纵身跳入海中，激起的浪花里，浮出块龙鳞，正好落在王海生的脚边。

　　龙鳞上刻着个“丙”字，是龙宫二太子敖丙的标记。我突然想起日记里的一句话：“大太子性烈，二太子心善，曾见其偷偷放生被捕的人鱼。”

　　“是敖丙！”我握紧龙鳞，“他一直在暗中帮助灵汐公主和这些孩子，黑袍人是他伪装的，目的是引开龙宫的注意力。”

　　王海生的鱼叉掉在地上，他捡起龙鳞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：“那我孙子……他现在安全吗？”

　　龙鳞突然发出微光，映出王小宝的影像：他正坐在一艘水晶船上，灵汐公主的鱼尾轻轻摆动，为他挡着海风，远处的定海神珠在黑暗中闪烁，像颗巨大的蓝宝石。影像的最后，灵汐公主对着镜头比了个“七”的手势——七月十五。

　　“她在告诉我们，七月十五那天，会把孩子们带回来。”我将龙鳞小心地收好，“但我们不能等，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定海神珠，阻止献祭仪式。”

　　回到事务所时，已是深夜。我将盐场找到的徽章和龙鳞放在桌上，两者突然产生共鸣，发出淡淡的蓝光，在桌面上形成个微型的龙宫模型，模型里的珊瑚宫殿中央，定海神珠的裂痕正在缓慢扩大，周围的虾兵蟹将分成两派，一派举着刀枪指向宫殿，一派跪在地上，像是在求情。

　　“龙宫内部发生了分裂，”我指着模型里的两派侍卫，“一派支持敖广献祭灵汐公主，一派支持敖丙保护她，看来这场斗争比我们想象的更激烈。”

　　降魔杵的蓝光突然指向桌角的电话，铃声随之响起，是个陌生的女声，带着海水的咸味：“陈先生，您见过会哭的玉吗？我在城西的古董店看到块绿色的玉佩，夜里会流出海水，还能听见里面有人唱歌……”

　　我看向桌上的龙宫玉，它正微微颤动，表面的水珠像是在哭泣。电话那头的女声继续说：“古董店的老板说，这玉来自东海，是‘龙宫的眼泪’，能实现持有者的愿望，但代价是……要献出最珍贵的东西。”

　　“您在哪家古董店？”

　　“‘海韵阁’，就在城西的老巷里，老板姓赵，说这玉是他从一个穿黑袍的人手里收来的。”

　　赵老板？穿黑袍的人？我突然想起盐场的黑袍人（敖丙），他故意把龙宫玉卖给古董店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更多信息。“我马上过去。”

　　挂掉电话，我发现龙宫玉的表面浮现出一行新的刻字：“赵老板，浊龙信徒，七月十五，欲夺神珠。”

　　原来那个收购珍宝的赵老板，根本不是龙宫使者，而是浊龙的信徒，他的目的和敖广不同——敖广想修补神珠镇压浊龙，而他想彻底打碎神珠，释放浊龙，统治四海。

　　降魔杵的蓝光与龙宫玉的绿光交织在一起，在墙上投射出赵老板的影像：他正坐在间密室里，墙上挂着幅浊龙的画像，手里拿着块定海神珠的碎片，对着画像磕头，嘴里念叨着：“先祖的遗愿，孙儿即将实现……”

　　影像的背景里，有个熟悉的身影被绑在柱子上，穿着黑袍，正是敖丙——他被赵老板抓住了！

　　“我们必须去救敖丙！”我抓起降魔杵，龙宫玉的绿光指向城西的方向，“他知道定海神珠的具体位置，也知道赵老板的阴谋，不能让他落在浊龙信徒手里。”

　　王海生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，手里攥着那片灵汐公主的鱼鳞：“我跟您一起去，就算帮不上忙，也想为孙子做点什么。”

　　夜风吹进事务所，带着城西老巷的气息，混杂着古董的霉味和海水的咸味。我知道，这场关于龙宫玉、失踪孩子和浊龙信徒的较量，才刚刚开始，而城西的海韵阁，将是我们揭开真相的下一个关键地点。

　　古董店的灯光在老巷深处闪烁，像颗孤独的眼睛，等待着我们的到来。而那会哭的龙宫玉，正躺在柜台里，用它的泪水，诉说着东海深处的秘密和悲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