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的晨雾还未散尽,祭坛上的白梅却已绽放得如火如荼。林小满蹲在花前,指尖拂过花瓣上的绿玉碎屑,那些镇魂笛的残片在晨光里泛着微光,像是无数双眼睛在凝视。“它们还没走。”她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种奇异的通透,“考古队的魂魄,还在等着一个答案。”
刘德柱抱着那本泛黄的古籍匆匆赶来,书页被他翻得卷了边,其中一页用朱砂画着幅溶洞剖面图,地下湖底的石棺旁标注着“蛇母真身——人面蛇身,非神非妖,乃上古巫祝所化”。“原来邪灵不是天生的,”他指着注释,“古籍说蛇母本是夏朝的巫祝,因用活人献祭被山神镇压,怨气化成邪祟,专找血脉纯净者复仇。”
我们再次前往溶洞时,地下湖的水面平静如镜,九龙锁棺的位置只剩下个幽深的漩涡,漩涡中心泛着淡淡的金光。林小满将青铜令牌的粉末撒进湖里,水面突然浮现出段影像:
三千年前的祭坛上,穿兽皮的巫祝正用骨笛吹奏诡异的曲调,七个孩童被绑在石台上,鲜血顺着沟槽流进蛇形容器。山神突然降下天雷,将巫祝劈成两半,上半身化作人面蛇身的怪物,被锁进石棺,下半身化作骨笛,就是后来的镇魂笛——原来镇魂笛与邪灵本是一体,难怪能相互克制。
“秦家先祖是看守石棺的侍卫,”林小满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颤抖,“邪灵诅咒他们,是因为记恨当年的镇压。秦振海想销毁邪灵,其实是在杀‘另一个自己’。”
漩涡里突然升起个铜盒,样式与秦振海的遗物相同。打开一看,里面装着半块兽骨,上面刻着夏朝的文字,翻译过来竟是段乐谱——与镇魂笛吹奏的《安魂曲》一模一样。“是巫祝自己写的,”我突然明白,“他晚年后悔献祭,写下这曲子镇压心魔,却没能如愿。”
湖底突然传来沉闷的响声,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,黑色的雾气从深处翻涌上来,凝结成老妪的模样。她不再是蛇形,而是穿着二十年前的黑袍,缺了小指的右手举着支骨笛——正是第七支被藏起的“秦”字笛。
“你们以为赢了吗?”老妪的声音带着嘲讽,笛身的蛇纹突然亮起,与湖底的怨气共鸣,“邪灵本体虽灭,可三千年的怨气藏在地脉里,只要还有人用骨笛,我就能借尸还魂!”
她吹响骨笛,溶洞的岩壁开始渗出血珠,那些被硫磺烧死的蛇祟残骸突然蠕动起来,拼凑成条巨大的蛇影,朝着林小满扑来。降魔杵的红光直射蛇影,却被笛音震得节节后退——这骨笛里藏着秦振海的血,与邪灵怨气形成了诡异的平衡,普通的法术根本无效。
“用《安魂曲》!”林小满抓起铜盒里的兽骨,与镇魂笛残片拼在一起,竟组成支完整的骨笛,“巫祝的悔悟能克他的怨气!”
她将骨笛横在唇边,《安魂曲》的旋律在溶洞里回荡。与之前不同,这次的曲调里多了种苍凉的忏悔,黑色蛇影听到后开始剧烈挣扎,老妪的脸在怨与悔之间反复扭曲。“不……我不能输!”她疯狂地吹奏反击,两种笛声在湖面上碰撞,激起金色与黑色的火花。
考古队员的虚影突然从漩涡里浮出,他们站在林小满身后,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。二十年前的怨恨化作灵力,顺着手臂注入骨笛,《安魂曲》的金光瞬间暴涨,将黑色蛇影包裹。老妪的骨笛“咔嚓”断裂,黑袍下的身体渐渐透明,露出里面的真相——那根本不是老妪,而是被邪灵附身的秦振海妻子!
“娘!”林小满的笛声戛然而止,眼泪滴在骨笛上,“是你一直在操控老妪?”
虚影点点头,嘴角露出苦涩的笑:“当年坠河后被邪灵附身,它逼我认老妪当替身,看着你长大却不敢相认……小满,娘对不起你。”她的身影转向漩涡,“现在该了断了。”
秦妻的虚影纵身跳进漩涡,与黑色怨气缠在一起,在金光中渐渐消散。最后一刻,她对着林小满喊:“记住,诅咒从来不是血脉带来的,是人心的贪念!”
漩涡随着她的消失慢慢合拢,湖底的金光彻底散去,只留下平静的水面。林小满手里的骨笛化作粉末,融入湖水,那些夏朝的文字在空中一闪,组成“解脱”二字,然后彻底消失。
离开溶洞时,小王突然指着岩壁上的壁画,原本刻着祭祀场景的地方,不知何时多了幅新画:穿现代衣服的女孩站在九龙锁棺前,手里捧着支骨笛,背景里的巫祝虚影正在鞠躬。“是山神显灵了,”刘德柱激动地说,“它在谢小满解了三千年的怨。”
骨笛镇的老槐树上,最后一个稻草人被风吹落在地,胸口的“七号笛”摔成了两段,露出里面的棉絮——那根本不是骨笛,是林小满母亲用旧棉袄做的替身,真正的第七支骨笛,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她藏进了湖底,与邪灵同归于尽。
林小满在祠堂遗址上立了块新碑,正面刻着“无祀孤魂之位”,背面刻着巫祝的《安魂曲》谱。她说要让所有被献祭的魂魄都有归宿,也要让后人记得,真正的邪恶从来不是鬼神,是打着信仰旗号的杀戮。
降魔杵的红光里,终于不再有蛇影晃动,只有淡淡的白梅香,像是镇魂笛最后的祝福。我知道,骨笛镇的故事彻底落幕了,但那些关于忏悔与救赎的旋律,会随着山间的风,永远回荡在武陵山深处。
只是返程的火车上,降魔杵突然对着窗外的矿山方向亮起微光。远处的废弃矿洞口,有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弯腰捡起什么,手里的金属笛在夕阳下泛着冷光,与二十年前考古队的铁铲,有着惊人相似的锈迹。
新的骨笛声,似乎在矿道深处,悄悄吹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