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最新章节已于2025年8月9日更新、审编和修改,我们对章节中出现经由二位作者共同撰写而产生的:不与符合历史、不符合人物原始设定、不符合逻辑或常理的内容深表歉意,同时感谢您的支持!)
黎安坐在后院的台阶上,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,肩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。龙爷赏了他一栋靠近江边的宅子,还派了两个手下跟着,说是保护,其实更像监视。他知道这是沙都的规矩,爬得越高,脖子上的绳子就勒得越紧。
"安哥,喝口水。"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。
黎安回头,看见是个新来的小弟,叫阿杰,才十四岁,比阿武还小。这孩子总是低着头,说话细声细气的,据说家里遭了水灾,一路讨饭到沙都,被龙爷的人捡了回来。他的右手缺了根小指,据说是被洪水冲来时卡在石缝里硬生生扯断的。
"放那吧。" 黎安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阿杰把水壶放在他身边,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走。"安哥,他们说你杀了"鬼手",还杀了黄老三……" 他的声音里带着崇拜,"你真厉害。"
黎安苦笑。厉害?他不过是比别人更能忍,更能狠下心肠罢了。上个月有个弟兄跟他说,人在江湖身不由己,就像被扔进河里的树叶,只能跟着水流走。当时他还不信,现在却觉得这话再贴切不过。
就在这时,前院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。
"沙都巡捕!开门!"
黎安瞬间绷紧了身体,手摸向腰间的枪——是巡捕房的人,至少来了一个小队,脚步声杂沓而沉重。领头的那个探长走路有点跛,是去年被龙爷打断了腿留下的后遗症。
"龙爷呢?" 有人在喊。
黎安站起身,看见龙爷的贴身护卫匆匆跑过来,脸色惨白。"安哥,巡捕房的人说是接到线报,有人举报我们私藏军火。"
黎安的心沉了下去。私藏军火是重罪,一旦被搜出来,整个龙蛇堂都得玩完。他看向库房的方向,那里确实藏着上个月从北方运来的一批步枪,本来是准备卖给龙爷口中的"山里人"的。那些枪用油布裹着,码得整整齐齐,像睡在那里的士兵。
"跟我来。" 黎安抓住阿杰的胳膊,往后院跑。他知道库房后面有个狗洞,是以前看门人偷偷挖的,足够一个人钻出去。那看门人去年冬天冻死在了街头,没人知道他是谁,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挖这个洞。
"安哥,你去哪?" 阿杰被他拽着跑,声音里带着惊慌。
"别废话。" 黎安把他推到狗洞前,"出去后往东边跑,找个叫沈清砚的小姐,告诉她 ' 货要挪地方 '。" 他想起沈清砚上次处理伤口时,药箱里露出的半截电台天线,那东西不该出现在一个医生的箱子里。
阿杰愣住了。"那你呢?"
"我得拖住他们。" 黎安摸出一把匕首塞给他,"记住,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。" 这把匕首是他刚到沙都时买的,磨得锃亮。
阿杰咬着嘴唇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"安哥,我怕……"
"怕就别当爷们!" 黎安一把推开他,"活下去比什么都强。"
他突然想起老娘常说的话,活着才有希望。可在沙都,希望这东西比金子还稀罕。
阿杰点点头,钻进了狗洞。黎安看着他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,心里松了口气。他转身往库房跑,手里紧紧攥着枪——他得想办法把巡捕房的注意力引开,至少要撑到阿杰把消息送到。库房的门锁是他亲自换的,钥匙只有他和龙爷有。
巡捕房的人已经开始搜查了。黎安躲在假山后面,看见领头的那个探长正指挥着手下撬开库房的锁。那探长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月光,看起来文质彬彬,下手却比谁都狠。去年有个弟兄就是被他屈打成招,最后毙在了牢里。
黎安深吸一口气,突然从假山后冲出来,对着天空开了一枪。
"在那!" 有人喊了一声。
所有的手电筒都照向他,黎安转身就跑,故意把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引。子弹在他耳边呼啸而过,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。
他跑过花园时,撞倒了那棵龙爷最宝贝的金桔树,去年还偷偷摘过果子吃,酸甜的味道现在还记得。
他跑到院墙根下,正准备翻墙,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。回头一看,只见阿杰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,手里拿着块石头,正砸向一个巡捕的脑袋。那孩子脸上满是泪水,眼神却异常坚定。
"该死的,谁让你回来的!" 黎安吼道。
阿杰看着他,脸上满是泪水。"我不能让你一个人……"
他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一颗子弹击中了胸口。黎安看着他倒下去,小小的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,就不动了。阳光刚好从云层里钻出来,照在阿杰脸上,那孩子的眼睛还睁着,映着初升的太阳,像两颗亮晶晶的星星。
黎安骂了句脏话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。这蠢货,跟阿武一个德行,都他妈是傻子。
"抓住他!" 巡捕长的声音像毒蛇的嘶鸣。
黎安缓缓站起身,眼睛里布满血丝。他看着围上来的巡捕,突然笑了,笑得像个疯子。他举起枪,对着人群扣动了扳机,直到子弹打光。
就在他准备拔出匕首殊死一搏时,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混乱。黎安看见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冲了进来,手里的枪不断喷吐着火舌,巡捕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,纷纷躲避。那些人的枪法很准,动作利落,不像是龙爷的人。
"跟我走!"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。
黎安转头,看见沈清砚站在他面前,青衫的袖口沾着点血污,蓝色夏裤上还沾着草屑,眼神却异常坚定。她拉着他的手,往巷口跑去,身后的枪声和惨叫声渐渐远去。她的手很软,却很有力,像在黑暗中抓住的一束光。
他们跑到江边时,天已经亮了。晨雾笼罩着江面,远处的货轮鸣着汽笛,像是在为逝去的灵魂送行。黎安靠在一棵老槐树下,看着沈清砚为他包扎伤口,突然觉得很累。这棵树他很熟悉,去年冬天他还在这里躲过雨,当时树下还有个卖烤红薯的老汉,不知现在去了哪里。
沈清砚没说话,只是默默地为他系好绷带。她的动作很轻,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。她的医药箱里除了纱布和药水,还有一小瓶香水,此刻混着血腥味散出来,有种奇异的味道。
"为什么要救我?" 黎安看着她的眼睛,"你知道我是什么人。"
"知道。" 沈清砚点点头,"你是个需要被救的人。"
黎安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需要被救?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黑帮打手,也配被救?他杀过的人,两只手都数不过来。上个月有个家伙只是看了他不顺眼,就被他打断了腿,扔在街头自生自灭。
"沙都的每个人都有苦衷。" 沈清砚看着远处的江面,"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守住底线。" 她转过头,看着黎安的眼睛,"你还有救。"
黎安愣住了。他想起阿武,想起阿杰,想起那些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人。他真的还有救吗?还是说,他只是在用别人的命,换自己苟活下去的机会?他摸了摸胸口的平安符,老娘的字迹已经被汗水浸得模糊不清。
"龙爷会找你的。" 沈清砚站起身,"他需要你。"
黎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青衫的衣角在晨风中轻轻摆动,布鞋踩过带露的草地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沈清砚不仅仅是个医生,她知道的太多了,甚至比龙爷自己还了解龙蛇堂的运作。她救他,或许不仅仅是出于同情。
当黎安拖着伤回到堂口时,龙爷正在院子里喝茶。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,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老人,而不是昨晚那个下令杀人的黑帮头目。他喝的茶是上好的龙井,据说每一两都要一两黄金。
"回来了。" 龙爷递给他一杯茶,"巡捕那边搞定了,是黄老三偷跑的余党报的信,已经处理干净了。"
黎安接过茶杯,手指微微颤抖。他知道 "处理干净" 是什么意思——又是几条人命。上个月有个通风报信的家伙,连骨头都没剩下。
"阿杰那孩子……" 龙爷叹了口气,"是个不错的苗子。"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惋惜,更像是在谈论一件用坏了的工具。
黎安没说话。他喝了口茶,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。这茶再贵,也洗不掉手上的血腥味。
"从今天起,你就是龙蛇堂的二当家。" 龙爷看着他的眼睛,"整个码头的生意,都交给你打理。"
黎安猛地抬头,对上龙爷的目光。那双浑浊的眼睛里,藏着算计,藏着试探,却唯独没有信任。他突然想起沈清砚的话,信任这东西,在沙都比鸦片还容易让人上瘾。他现在确实上瘾了,渴望得到龙爷的信任,哪怕知道那背后是万丈深渊。
他现在得到了权力,却失去了更多东西。
"怎么,不愿意?" 龙爷的声音冷了下来。
黎安低下头,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。"愿意。"
他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。从踏上沙都的那一刻起,从加入龙蛇堂的那一刻起,他的命运就已经和这片土地的血与火绑在了一起。就像江里的石头,被水流磨去了棱角,只能随着波浪沉浮。
夕阳西下时,黎安站在码头的栈桥上,看着货轮缓缓驶离。江风吹起他的衣角,带着浓重的鱼腥味和硝烟味。他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,那里已经开始愈合,却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消失的疤痕。这已经是他身上的第三十七道疤,每一道都记录着一段血腥的记忆。
远处的贫民窟里,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。黎安看着那片低矮的棚户区,突然想起了灵江城,想起了老娘的笑容。如果能重来一次,他还会选择这条路吗?
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了。
他转身往回走,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。沙都的夜即将来临,而属于他的路途,才刚刚开始。
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。
黎安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,上面,是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。
他知道,这个人还躺在地下,等着他报仇雪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