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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嫌疑

且乘苍澜净河山

船到沙都码头时,早市已经热闹起来。挑着菜担的小贩在巷口吆喝,磨剪子的老头蹲在墙根,叮叮当当的声响和记忆里灵江城的早市渐渐重合。

"回春堂" 药房藏在三条街后的巷子里,门脸不大,黑漆的门板上刻着副对联:"但愿世间人无病,何愁架上药生尘。"

黎安推门进去时,药香扑面而来,混合着当归的味道,让他想起沈清砚的诊所。

柜台后站着个戴瓜皮帽的老者,正在用戥子称药。他抬起头时,黎安看见他左眼的眉骨上有块疤,像条淡红色的蚯蚓。"客官抓药啊?" 老者的声音慢悠悠的,手指在药柜上敲了敲,发出 "笃笃" 的轻响。

黎安的心跳了跳——这是沈清砚说的暗号,三长两短代表安全,反过来则是危险。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药房,看见角落里的太师椅上坐着个穿黑短打的汉子,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转。

阿彪!

龙爷的人。

"我找王掌柜。" 黎安的声音压得很低,指尖在柜台边缘划了个圈——这是紧急信号,代表有危险。

老者的眼皮跳了跳,称药的手顿了顿。"我就是。" 他把药包好递过来,牛皮纸的边角故意蹭过黎安的手指,"客官要的当归,刚到的新货。"

黎安接过药包时,指尖触到个硬物——是块小石子,被老者悄悄塞进了他的手心。他突然明白了,这是让他暂时不要交出文件。他攥紧石子,转身要走,却被阿彪拦住了去路。

"哟,这不是二当家吗?" 阿彪的声音里带着戏谑,手按在腰间的刀上,"怎么有空来这种穷地方?龙爷正找你呢。"

黎安的心跳骤然加速,脸上却挤出个笑:"这不是咳嗽又犯了吗?来抓点药。" 他晃了晃手里的药包,薄荷的味道飘了出来,"怎么,彪哥也来抓药?"

阿彪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,像条吐着信子的蛇。"龙爷在堂口等着,你最好快点。" 他突然伸手拍了拍黎安的肩膀,力道大得让他差点把药包掉在地上,转过身,"对了,刚才看见个可疑的人进了药房,王掌柜没受惊吧?"

老者笑了笑,把戥子放回抽屉:"彪哥说笑了,都是街坊邻居,哪来的可疑人。" 他的手指在算盘上拨了拨,发出清脆的响声,"倒是彪哥,最近是不是肝火旺盛?我给你配点败火的药?"

阿彪啐了口唾沫,转身往外走。

"少他妈去废话,黎安,走了!" 他的鞋子踩在青石板上,发出沉重的响声,像在敲黎安的心脏。

黎安跟着阿彪走出药房时,故意在门槛上绊了一下,药包掉在地上,药撒了一地。"哎呀,你看我这记性!" 他蹲下身去捡,手指飞快地在墙角的砖缝里塞了个东西——正是那份文件——折好了,他藏在了砖缝深处。

老者弯腰帮忙捡药时,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——收到了。

黎安跟着阿彪往堂口走,阳光照在身上,却暖不了他冰凉的指尖。他不知道份文件能不能送到该送的人手里。

他只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也许以后再不是龙蛇堂的二当家了。

他是个叛徒了,是个随时可能被砍头的叛徒。

堂口的院子里弥漫着血腥味,让黎安想起豸军驻地的训练场。

十几个弟兄站在墙边,头低得像要埋进地里,没人敢说话,只有风吹过灯笼的声响,呜呜咽咽的像在哭。

龙爷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,手里把玩着两颗油亮的核桃,核桃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。他的脚边跪着个汉子,双手被反绑在身后,嘴里塞着破布,发出 "呜呜" 的挣扎声。

"你来了。" 龙爷抬头看了黎安一眼,嘴角勾起抹冷笑,"正好,给你看场好戏。"

他踢了踢地上的汉子,"知道这是谁吗?"

黎安的目光落在汉子的脸上,突然愣住了——是三炮,那个负责押运黑箱的货头。他的脸肿得像猪头,眼睛被打得青紫,嘴角还淌着血,看起来惨不忍睹。

"这狗东西," 龙爷的声音冷得像冰,"居然敢把老子卖货的事捅出去。" 他突然站起身,一脚踹在三炮的脸上,"说,是谁指使你的?"

三炮的头被踹得歪向一边,嘴里的破布掉了出来,露出被打掉的门牙。"龙爷,我没有!"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,"我对您忠心耿耿,怎么可能背叛您啊!"

龙爷笑了,笑得像只老狐狸。"忠心耿耿?" 他从怀里掏出张纸,扔在三炮面前,"这是从你床底下搜出来的,那几个小姑娘的名单。你还敢说没有?"

三炮看着那张纸,突然愣住了,随即疯狂地摇头:"不是我的!这不是我的!龙爷,有人陷害我!"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弟兄,最后落在黎安身上,"是他!一定是黎安!他最近形迹可疑,还去过回春堂!"

所有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黎安身上,有怀疑,有警惕,还有一丝幸灾乐祸。

黎安的心跳得像擂鼓,手心全是汗——三炮说的是实话,他确实去过回春堂,可他和三炮的事毫无关系。

"哦?" 龙爷的目光落在黎安身上,带着探究,"黎安去过回春堂?"

黎安的喉结滚了滚,可他迎上龙爷的目光:"我最近咳嗽得厉害。去抓药,王掌柜可以作证。倒是三炮,"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,"那天押运的时候,我看见他和豸军的人偷偷摸摸说话,不知道在搞什么鬼。"

三炮的脸瞬间变得惨白,像被抽走了所有的血。"你胡说!我没有!"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,却被旁边的弟兄一脚踹倒在地,"龙爷,别信他的!他是骗子!"

龙爷没说话,只是盯着黎安看了半晌,突然笑了。

"我当然信你。"

他拍了拍黎安的肩膀,"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,怎么可能背叛我。" 他转向三炮时,眼神又变得冰冷,"拖下去,好好'伺候 '。"

两个弟兄架起三炮往柴房走,他的哭喊声撕心裂肺,像杀猪一样。"龙爷!我冤枉啊!黎安!我做鬼……"

黎安站在原地,听着柴房里传来惨叫声和骨头断裂的脆响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他知道三炮是冤枉的,龙爷也知道。

这不是审判,也不是惩罚,这是警告,是龙爷做给他看的警告——背叛者,就是这个下场。

龙爷回到太师椅上,重新把玩起核桃。"黎安," 他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,"下个月运货的船,你多盯着点。别出什么岔子。"

黎安的心脏猛地一沉。他知道,这是龙爷的试探,也是他最后的机会。

"是。" 他应了一声。

柴房里的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,最后变成微弱的呻吟,像只快死的狗。

傍晚时分,柴房的门被打开了。两个弟兄抬着块木板走出来,上面躺着个模糊的东西,被血浸透的麻袋裹得严严实实,像块待处理的猪肉。他们把木板抬到江边,解开麻袋,把里面的东西扔进了澜江。

黎安站在远处的栈桥上,看见那东西在江水里浮了浮,很快就沉了下去,只留下圈淡淡的血晕。他知道那是什么——是三炮,被削掉了脸皮,像龙爷说的那样,"让鱼都认不出他"。

一个弟兄走到他身边,是他的人,阿海。

"安哥," 阿海的声音有些发颤,"三炮真的没联系外边的人,那封名单和地址是龙爷找人伪造的。"
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"龙爷就是想杀鸡儆猴,让我们都老实点。"

黎安的目光望着远处的江面,血晕正在被水流冲淡,一圈一圈往外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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