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,消毒水的味道浓得有些刺鼻,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水味,弥漫在空气里,带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清冽感。乔祠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,背后垫了个软枕,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吊着的输液瓶。透明的液体正顺着细长的管子,一滴滴缓慢地往下落,规律得像某种催眠的节拍。
她的右脚脚踝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,从脚踝一直裹到小腿肚,笨拙得像只粽子。早上医生来查房时特意叮嘱,韧带拉伤得好好养着,至少得两周才能拆纱布,这期间最好别乱动,更别提走路了。
“什么破运气。”乔祠小声嘀咕着,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脚踝上的纱布,刚碰到就传来一阵闷闷的痛感,疼得她龇牙咧嘴地缩回手。但比起身体的不适,更让她郁闷的是——这意味着她至少两周不能去学校“骚扰”朴灿烈了。
想想这一个月来,她每天变着法儿地制造偶遇,从食堂到图书馆,从教学楼到学生会办公室,好不容易才让那座冰山有了点融化的迹象,结果现在居然要被迫暂停。
乔祠皱着眉,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画着圈,心里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:怎么才能让某人主动来看看她呢?是让室友“不小心”透露她住院的消息?还是干脆发个朋友圈暗示一下?
正想得入神,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缝,然后又缓缓拉开。
乔祠下意识地抬眼望去,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。
朴灿烈就站在门口,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,帽子没戴,露出干净利落的短发,额前的碎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。他手里拎着个粉白色的蛋糕盒,身形在雪白的墙壁映衬下显得格外挺拔,周身那股清冷的气质,似乎都被这略显生活化的场景柔化了几分。
他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看过来,眼神有瞬间的闪烁,有些不自然地飘向旁边的输液架,耳根微微泛红:“学生会查寝,刚好在这附近,顺路过来看看。”
“顺路?”乔祠挑了挑眉,努力憋着才没让笑意从嘴角溢出来。她拖长了调子,故意逗他,“从A大到市中心医院,横跨大半个城区,这路顺得可真够远的,朴学长确定不是绕路绕到这儿的?”
朴灿烈没接话,像是默认了她的调侃,径直走到病床边,把手里的蛋糕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。他动作自然地打开盒子——里面是一个小巧的草莓奶油蛋糕,粉白相间的奶油细腻光滑,上面堆着几颗鲜红饱满的新鲜草莓,顶端还歪歪扭扭地插着个小熊形状的蜡烛,显得有些笨拙的可爱。
乔祠的心跳又漏了一拍,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她记得自己只在上周路过甜品店时,随口跟他念叨了一句“听说这家的草莓蛋糕超好吃,一直没机会尝”,当时他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她还以为他根本没在意。没想到,他居然记住了。
“给你的。”朴灿烈从盒子旁边拿起一把塑料叉子,递到她面前,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,听不出太多情绪,“刚才问过医生了,说你可以吃点甜食。”
“朴学长,”乔祠接过叉子,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他的指腹,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。她故意往前凑了凑,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膀,声音里带着点狡黠的笑意,“你是不是偷偷关注我啊?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爱吃这个?”
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他的颈侧,带着她身上特有的、淡淡的水果洗发水香味。朴灿烈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,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,拉开了一点距离,耳根的红色却蔓延得更广了:“……是边伯贤说的,他说你上次在甜品店盯着这个看了好久。”
“哦?”乔祠拖长了调子,显然不信他这套说辞。她舀了一勺蛋糕,连带着一颗小小的草莓,递到他嘴边,眼神亮晶晶的,像藏着星星,“那替我谢谢边学长,顺便也谢谢朴学长特意‘顺路’送蛋糕过来。尝尝?他们家的奶油超甜的。”
朴灿烈看着那勺递到嘴边的蛋糕,奶油上还沾着颗小小的草莓籽,像极了她眼里闪烁的光。他犹豫了两秒,最终还是抵不过她那期待的眼神,微微低下头,张嘴轻轻咬住了叉子。
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,带着浓郁的奶香和草莓的清新酸甜,味道确实很好。但比起蛋糕的味道,他更在意的是,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咀嚼的动作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,眼里的光芒比蛋糕上的草莓还要鲜亮。
那一刻,朴灿烈忽然觉得,眼前这画面,好像比嘴里的蛋糕还要甜,甜得让他有些心慌。
“好吃吗?”乔祠眨着眼睛问他,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,像是在炫耀自己推荐的东西有多棒。
“……一般。”他别开脸,避开她过于灼热的视线,声音有些含糊,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。
两人没再说话,就这么沉默地分着吃完了小半个蛋糕。病房里很安静,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,还有输液瓶里液体滴落的“滴答”声,交织成一种莫名温馨的氛围。
朴灿烈看着她嘴角沾着的一点奶油,下意识地想伸手帮她擦掉,手抬到一半又猛地顿住,转而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和一把水果刀:“我帮你削个苹果吧。”
他的动作显然有些生涩,手指握着水果刀,力道没掌握好,果皮被削得忽厚忽薄,还时不时断掉,跟他平时做报表时那种精准利落的样子判若两人。乔祠靠在床头,看着他微微蹙眉、一脸认真的侧脸,忽然觉得,这座平时看起来高冷又难以接近的冰山,笨拙起来居然还挺可爱的。
“小心点——”她忍不住提醒道,话音还没完全落下,就见朴灿烈的手指猛地顿了一下。
一滴鲜红的血珠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,迅速凝聚、变大,然后顺着指腹滑落。
“哎呀!”乔祠下意识地坐直身体,也顾不上自己脚踝的疼痛了,不等他反应过来,就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,把他受伤的指尖含进了嘴里。
温热柔软的触感瞬间包裹住他的指尖,带着她唇齿间的湿润和淡淡的草莓奶油甜味。朴灿烈浑身一僵,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动不动,手里的水果刀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床头柜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他低头怔怔地看着她——她微微仰着头,长而密的睫毛垂着,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,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奶油,正专注地用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伤口,神情认真又自然,像只温顺的小兽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什么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落在她的脸上,能清晰地看到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,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。
心跳在这一刻忽然失了序,“咚咚”地疯狂撞击着胸腔,声音大得仿佛整个病房都能听见。朴灿烈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加速流动,从被她含着的指尖开始,一路烧到耳根,再蔓延至脖颈,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。
乔祠舔掉最后一点血珠,感觉到他指尖的伤口不再流血了,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。她猛地松开嘴,看着朴灿烈通红的耳根和僵直的身体,脸颊“唰”地一下红透了,像熟透的苹果。
“我、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她结结巴巴地解释,手还僵在半空中,不知道该放哪儿,“就是看你流血了,太着急了,条件反射……真的!”
朴灿烈像是突然回过神来,猛地抽回自己的手,指尖上还残留着她唇齿的温度和湿润的触感,烫得惊人。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背过身去,背对着她,声音听起来有些发紧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没事。”
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,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,甜得有些让人窒息。乔祠低下头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,心脏跳得快要冲出喉咙,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剩下刚才含着他指尖的触感,柔软又灼热。
过了好一会儿,久到乔祠以为他是不是生气了,朴灿烈才缓缓转过身来。他的指尖已经用创可贴仔细包好了,显然是刚才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处理的。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和苹果,声音努力恢复了平时的冷淡,却还是带着点掩饰不住的慌乱:“苹果……还削吗?”
乔祠抬起头,撞进他漆黑的瞳孔里。那里面不再是往日那片冰封的湖面,而是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,漾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,像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,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,却格外动人。
她忽然笑了,眼里那熟悉的狡黠又冒了出来,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:“削啊,怎么不削?不过这次换我来吧,免得某些人又想‘血祭苹果’,到时候还得我给你包扎。”
朴灿烈看着她伸出的手,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把水果刀和苹果递了过去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,将那抹小心翼翼的触碰,映照得格外清晰。
病房外的走廊里,路过的护士正好瞥见这一幕——女孩坐在床上,手里拿着水果刀认真地削着苹果,男孩站在床边,眼神专注地落在她手上,嘴角似乎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。护士忍不住和身边的同事相视一笑,压低了声音:“这对小情侣,还挺甜的。”
而病房内,乔祠一边削着苹果,一边偷偷用余光看他,心里像揣了颗糖,甜得快要溢出来。她想,或许不用两周,这座冰山,就要彻底融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