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傍晚的餐厅包厢里，暖黄的灯光打在红木餐桌上，映得一桌子菜肴油光锃亮。空气里弥漫着红烧肉的甜香、清蒸鱼的鲜气，还有点淡淡的红酒醇香，可这精心调配的氛围，却被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，安静得能听见筷子偶尔碰到骨瓷碗沿的轻响，细碎得像踩在雪上。
朽栾伊坐在鹿晗身边，手指紧张地绞着桌布边角。她偷偷用鞋尖碰了碰鹿晗的运动鞋，抬眼时递过去一个“节哀顺变”的同情眼神，眼底还藏着点憋不住的笑意。
坐在对面的张艺兴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，衬得脖颈线条愈发利落。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腕表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，价值不菲，却被他衬得像寻常饰品。他正慢条斯理地用公筷夹起一块红烧肉，肥膘占了大半，油光锃亮的，精准地放进鹿晗面前的骨碟里。
“小鹿是吧？”张艺兴抬起眼，镜片后的目光像精密的扫描仪，不急不缓地把鹿晗从头扫到脚，从他略显局促的坐姿，到他那双限量款球鞋，最后落在他紧绷的侧脸，“听小伊说你跟她一个系？大几了？家里做什么的？”
鹿晗立刻挺直脊背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乖巧又可靠，像被老师点名的好学生：“学长好，我大三，金融系的。家里……做点小生意。”他说着，夹起那块泛着油光的红烧肉，硬着头皮塞进嘴里。肥腻的油脂在舌尖瞬间化开，带着甜得发腻的酱汁，他胃里一阵翻腾，差点没忍住吐出来，只能强装镇定地慢慢咀嚼，咽下去时感觉喉咙都被糊住了。
“小生意？”张艺兴挑了挑眉，放下公筷，拿起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，语气里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，“鹿家的‘小生意’，是指覆盖了大半个华北的物流链，还是去年刚在港交所上市的科技公司？”
鹿晗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——看来这位“未来大舅哥”早就把他的底细摸得门儿清了，连他家去年新上市的公司都知道。他干笑两声，试图装傻：“都是家里长辈们打拼出来的，我还在学校学习，啥也不懂。”
朽栾伊看不下去了，她夹了块清蒸鱼肚子上最嫩的肉，小心翼翼地剔掉刺，放进鹿晗碗里：“哥，你别总吓他。鹿晗对我挺好的，上次我发烧到39度，他……”
“哦？他怎么了？”张艺兴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，目光瞬间锐利起来，像出鞘的刀，直直射向鹿晗，“趁我出差不在，就欺负我妹妹了？”
“没有没有！绝对没有！”鹿晗连忙摆手，动作太急，差点把身后的椅子带翻，发出“吱呀”一声响。他稳住身体，急忙解释，“我就是发现她不对劲，送她去了趟医院，守了一整夜，给她买了点白粥和小菜……她肠胃弱，吃不了太油腻的。”
“是吗？”张艺兴端起面前的红酒杯，轻轻抿了一口，殷红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挂痕。他语气慢悠悠的，像是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，“看来小鹿同学很会照顾人啊。正好我最近新买了套健身器材，放在家里占地方，吃完饭要不要去‘切磋’一下？也让我看看，你这照顾人的体力到底够不够。”
鹿晗心里警铃大作，几乎是瞬间就听出了弦外之音——这哪是什么“切磋”，分明是鸿门宴后的“刑场”，是大舅哥对潜在妹夫的“武力考核”。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朽栾伊眼里藏不住的期待和紧张，那点退缩的心思立刻被压了下去，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，笑得比哭还难看：“好啊，正好想向学长请教几招，我平时也挺喜欢运动的。”
朽栾伊在桌子底下悄悄掐了他一把，用口型说“别逞强”，鹿晗却回了她一个“放心”的眼神，手心却已经开始冒汗了。
***吃完饭，张艺兴果然没“放过”他，直接把鹿晗塞进了车里，直奔自家别墅。车刚停稳，鹿晗就被他拽进了后院的健身房。
跑步机、多功能训练架、各种重量的哑铃、崭新的动感单车……全套器材都是顶级配置，锃亮得能照出人影，一看就是专业级别的，比学校的健身房豪华了不止一个档次。
“先来个热身吧。”张艺兴指了指靠墙的跑步机，语气平淡，“时速12，跑半小时。”
鹿晗：“……”
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。时速12？那几乎是冲刺的速度了，还要跑半小时？这哪是热身，分明是要他的命。
但他没敢说什么，只是默默走到跑步机前，脱掉外套，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，踩了上去。随着机器启动，他的双腿被迫快速摆动起来，风声在耳边呼啸，才过五分钟，额头上就渗出了汗珠，顺着脸颊往下淌。
朽栾伊被张艺兴勒令留在客厅看电视，此刻他只能孤军奋战。他盯着前方的镜面墙，看着自己越来越狼狈的样子，心里把张艺兴骂了八百遍，却还是咬着牙坚持——为了朽栾伊，这点苦算什么？
半小时后，跑步机“嘀”地一声停下，鹿晗几乎是踉跄着跳下来的，双腿软得像面条，汗湿的T恤紧紧贴在背上，勾勒出单薄的轮廓。他刚想走到桌边喝口水，就被张艺兴塞过来一副黑色的拳击手套。
“来，试试这个。”张艺兴活动着手腕，指节发出“咔咔”的轻响，他随意地摆出个格斗姿势，眼神里带着点戏谑，“不用怕伤着我，尽管来，拿出你追我妹妹的劲儿。”
鹿晗看着他胳膊上分明的肌肉线条，那是常年锻炼才能有的紧实感，再低头看看自己细瘦的胳膊，默默咽了口唾沫。他平时也就打打篮球，偶尔跑跑步，哪练过这种实打实的格斗？但还是咬着牙戴上手套，深吸一口气，试探着挥出了拳头。
结果拳头还没靠近，就被张艺兴轻松躲过，他甚至还顺带在鹿晗胳膊上轻拍了一下，力道不大，却带着明显的戏谑，像在逗一只没断奶的小猫。
“力气再大点，软绵绵的，挠痒痒呢？”
“速度太慢了，这样别说保护栾伊，遇到小偷都得被追着跑。”
“鹿晗同学，你这体力，以后怎么保护我妹妹？难道让她反过来护着你？”
张艺兴的话像鞭子似的一下下抽在鹿晗身上。他喘着粗气，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，砸出小小的水渍，视线都因为脱力有点模糊了，却还是咬紧牙关，一次次挥出拳头，哪怕每次都被轻易躲过，哪怕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。
他脑海里突然闪过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朽栾伊的样子——那天她穿着件黑色皮衣，袖口挽到小臂，露出纤细的手腕，正对着一本厚厚的《天体演化史》皱眉头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，像落了层碎金，明明是冷硬的装扮，却透着种奇奇怪怪的温柔。
从那天起，他就想追她了。想站在她身边，想替她解决那些让她皱眉的难题，想在她生病时守在她身边，想成为能让她依靠的人。
这点刁难，算什么？
又过了不知多久，鹿晗已经记不清自己挥出了多少拳，只知道肺像个破风箱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。突然，张艺兴抓住他的手腕，一个利落的转身，用了个标准的过肩摔，将他重重按在了瑜伽垫上。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，鹿晗彻底没了力气。他趴在垫子上，胸口剧烈起伏，像条离了水的鱼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，只能任由汗水混着垫子上的灰尘，糊了一脸。
张艺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阴影将他完全笼罩，语气没了刚才的戏谑，变得沉了些：“服了吗？”
鹿晗侧过头，脸上全是汗和灰，狼狈得像刚从泥里滚过。但他看着张艺兴的眼睛，突然笑了，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，跟平时那副在学校里呼风唤雨的“妹控大佬”样子判若两人，带着点少年人的倔强和孤勇。
“不服。”他喘着气，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，却异常清晰，“叔叔……哦不，哥。”他连忙纠正了称呼，眼神却亮得惊人，像淬了火的星星，“我知道你担心伊伊，怕她性子直，被人欺负，怕她遇人不淑。但我是真心喜欢她，想对她好，想护着她，不是一时兴起。”
他用尽全力撑起上半身，尽管胳膊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，眼神却异常认真，直直地撞进张艺兴的眼里：“你今天就是把我累死在这儿，我也得说——我能追伊伊吗？给我一个机会，行不行？”
健身房里突然安静下来，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，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晚风拂过树叶的轻响。
张艺兴看着他眼里的光，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，像极了当年的自己——那时他也是这样，不管岳父怎么刁难，怎么考验，都咬牙坚持着，只为了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。他沉默了几秒，心里那点故意刁难的心思渐渐软了下去，忽然伸手，一把将鹿晗拉了起来。
“起来吧，看你那怂样。”张艺兴递给他一瓶冰镇矿泉水，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不少，甚至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松动，“体力太差了，以后每周来我这儿报道，我帮你练练。”
鹿晗愣了愣，一时没反应过来，傻愣愣地接过水：“啊？”
“啊什么啊？”张艺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，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点红，“我是怕你以后连栾伊都跑不过，到时候被人笑话，丢我们老张家的人。”
他转身往更衣室走，走到门口又停下，没回头，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：“下周一开始，晚上七点准时到，迟到一次，加练一小时。”
鹿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更衣室门口，突然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，笑着笑着，眼泪都快出来了，一半是累的，一半是激动的。他拧开水瓶，“咕咚咕咚”灌了大半瓶，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，激得他打了个哆嗦，却怎么也浇不灭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热。
他掏出手机，手指因为脱力还在微微发抖，给朽栾伊发了条消息：【你哥好像……没那么可怕。】
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回复，先是一个偷笑的表情包，后面跟着一句：【我就说吧，我哥就是嘴硬心软。他肯带你去健身房，就说明他没把你当外人～】
鹿晗看着屏幕上的字，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，连带着眼角的汗水都觉得是甜的。他抬头看向窗外，夜色已经浓了，星星在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着光。
看来追朽栾伊这条路，虽然有点坎坷，有点费体力，但好像……越来越有希望了。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准备了很久的、小小的星轨项链——那是他特意找人定制的，据说对应着去年她生日那天的星空。
或许不用等太久，就能亲手给她戴上了。鹿晗想着，又灌了口冰水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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